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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复仇
柰何兮繁华,朝荣兮夕毙。
——潘岳
永康元年元月初九,洛阳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硕大的雪片飘扬了一夜,将整个大地覆盖得晶莹无暇,却随即被晨起的人们陆续踩成了一片泥泞。
位于寿丘里的赵王府内,此刻也是一片繁忙景象。刚升任为右军将军的赵王司马伦不顾雪地冻脚,颠颠儿地指挥着仆从们搬运着一箱箱上好的银丝木炭。等到把几只大木箱都塞得满满当当,司马伦又猛地一拍脑袋,高声吩咐:“把本王最近新得的那个紫金小手炉拿出来,对了,还有宫里赐下来的几根虎骨,也包好了一并拿上!”
“王爷这么用心,是要给谁送礼啊?”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伴随着踩踏雪地的簌簌声。
司马伦转头一看,唬得连忙拉着来人躲到了角落里:“你怎么来了?进门的时候,可被人看见了?”
“王爷放心,没人认出来。”那人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风帽,露出一张俊美得有些妖异的脸来,正是从东宫逃脱后一直潜藏的孙秀。
“你还是小心些,虽说太子倒了,没人认得出你,可宫里那个女人厉害得很,不可不防。”司马伦一提到贾南风,仍然有所顾忌。
“宫里那个女人,怕是也厉害不了多久了。”孙秀搓了搓手,和司马伦一起走进烧着火盆的暖阁里去。他熟稔而自然地在暖阁里坐下,又端起新煮好的热茶喝了几口,这才笑眯眯地对司马伦道:“王爷可知,我方才去了哪里?”
“本王也奇怪,这么大雪,你跑到哪里去了。”司马伦方才见孙秀一张脸冻得青白,鞋子上也满是雪泥,显见是在户外走了许久。
“我方才去了一趟伊水。”孙秀回答。
“伊水,你去那么老远做什么?”司马伦吃了一惊。伊水是洛水的支流,位于洛阳城北三十里外,天寒地冻,往来这一趟可要费不少力气。
“废太子今天出城,我去看看情况。”孙秀捧着温暖的茶杯,虽然鼻尖依旧冻得红通通的,眼中却燃烧着热烈的火焰。
“你不说本王还忘了,皇后把废太子迁到许昌囚禁,就是今日启程。”司马伦点点头,复又不解,“不过废太子都树倒猢狲散了,你还巴巴地跑去看他做什么?”
“我不是看他,是看送他的人。”孙秀笑道,“皇后不许人相送,但还是有些不怕死的东宫属官连夜守在路边,痛哭流涕,里面甚至还有琅琊王氏的人。看周遭的反应,有些人对废太子,还是满怀同情呢。”
“同情有什么用,给废太子定罪时,琅琊王氏还不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司马伦轻蔑地道,“甚至废太子的岳父王衍,也赶紧逼着女儿王惠风和太子离异,深怕沾染到了一点晦气。”
“王爷的话固然有道理,但这点同情心,还是可以利用的。”孙秀凑近司马伦,压低声音道,“根据我们布置在禁军中的眼线,禁军将领普遍认为太子被废是遭人陷害,特别是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和殿中中郎士猗几个人,他们以前在东宫任职,现在更是公然表示对贾皇后的不满。那几个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掌握殿中禁军的实权,若是我们能与之联手,推翻贾皇后不在话下。”
“推翻皇后,再把太子迎回来?”司马伦舔了舔嘴唇,紧张地问。
“若只是为了拥立太子,就不费这么多周折了。”孙秀笑道,“在太子眼里,王爷可是一直在讨好贾皇后一党,就算以后王爷帮他复位,以太子那种刚愎自用的性子,只怕对王爷也不会有什么恩赏。”
“那你的意思是?”司马伦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灵光,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只询问孙秀的主意。
“太子被废已经引发了禁军的不满,若是太子死了呢?”孙秀的脸上蓦地闪过一丝狠绝,“贾皇后以前凭什么杀死汝南王司马亮和卫瓘满门,还不都是靠的禁军的力量!”
“你要杀死太子?”司马伦吓了一跳。虽然他满心向往孙秀为他描绘的美妙前景,但真要他下手杀太子,他还没那个胆子。
“当然不用我们动手。”孙秀朝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胸有成竹地道,“只要我们散布有人暗地里策划兵变解救太子的消息,宫里就有人急着除掉太子永绝后患。到那个时候,”他得意地一笑,“王爷只要振臂一呼,吊民伐罪,自然有无数人愿意追随在王爷左右。捉拿贾皇后,不过两个宦官的力气就够了!”
“军师高见!”司马伦恍然大悟,朝着孙秀竖起了大拇指。他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已有仆从高声禀告:“启禀王爷,礼物都收拾好了,是要现在送过去吗?”
孙秀这才想起初到之时,司马伦正兴致勃勃地搜刮着王府里的好东西,不知要去讨好什么人。以前司马伦送礼的对象是贾南风和贾谧,现在用不着了,他又换了什么目标?
见孙秀探究地望着自己,司马伦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军师不要生气,我是看天气骤冷,檀郎的身子又一直不好,所以送几百斤木炭过去……”
“檀郎,檀郎,王爷到现在还对那个潘岳念念不忘!”孙秀果然生出了怒气,“王爷别忘了,潘岳是贾氏死党,废太子也有他一份罪责。一旦贾氏倒台,他可是死罪难逃!”
“军师又唬我了,檀郎的底细,齐王司马冏不是都告诉我们了吗?”司马伦略带些讨好地笑着,“他若不是我们一伙的,军师又怎么会把符水的解药交给齐王,让齐王藏在雪参丸里送给了檀郎?”说着,脸色沉下,再度端起赵王的架子,“以后大家要和衷共济,你再私底下去害他,休怪我不讲情面!”
“潘岳确实答应齐王反对贾氏,可那并不代表着他会效忠王爷。”每次提到潘岳,孙秀都忍不住要和司马伦争执一番。
“所以本王这不是在拉拢他吗?”司马伦涨红了脸,据理力争,“上次檀郎的夫人去世,本王还亲自去灵堂祭奠,檀郎对我的态度,比以前缓和多了!”
“那王爷就试试吧。”孙秀冷笑,“不过王爷要记得,潘岳这个人心思深沉,若是不能为王爷所用,那就留不得了!”
从永康元年正月到三月,洛阳街头开始流传起各种不祥的传言。有人说尉州地区下了一阵怪雨,雨点落在地上竟然都呈现血色;有人说天师们夜观天象,看见有妖星出现在南方天空;又有人说洛阳刮大风的那一夜,鲁国公府中贾谧的朝服被卷上天空百余尺,落下来时已经损毁得不能再穿。
种种传言,都是孙秀惯用的老路子。他知道人们最害怕什么,也最想听到什么,所以这一切天降异像,末了都会与皇后陷害太子的事件联系在一起。
而这些传言中,最可怕的还是关于殿中禁军密谋兵变、废黜皇后、复立太子的消息。皇后贾南风以前就是靠操纵殿中禁军兵变起家,如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贾南风就如同被猛兽环伺的笼中之鸟,其惊恐无助之感可想而知。
除了贾南风,贾谧也惶惶不可终日。他召集“二十四友”询问对策,大家却也无计可施,只建议贾氏彻查禁军将领。可是禁军将领上至司马氏诸侯王,下至地位低微的殿中中郎,总共有一千多号人,怎么彻查得过来?最后,还是贾谧之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寂静无声,然后一个一个借故告辞。贾谧这一生中习惯了前呼后拥,一呼百应,从未遇见过这样孤立的场面,满心惶恐之下,立刻进宫求见贾南风。
贾南风这些日子也受够了流言蜚语,听了贾谧的建议之后思索了很久,终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召来了她多年的心腹——太医令程据。
潘岳是在废太子司马遹死后的第二天得知这个消息的。那时候他照常去鲁国公府议事,一进厅中就发现气氛不对,号称“二十四友”的各位幕僚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小声而迫切地讨论着某件事。
“哎呀,安仁,你听说了没有?”石崇一见潘岳进来,连忙急吼吼地将他拉到一旁,在他耳边低声道,“废太子死了!”
“怎么死的?”潘岳大惊,连忙追问。
“当然是被……害死的了。”石崇虚虚地指了一下皇宫的位置,把自己打听来的信息一股脑儿灌进潘岳的耳朵,“皇后让太医令程据配制了‘巴豆杏子丸’,让内侍孙虑带到许昌,想要混进废太子的饮食之中……”
潘岳默默点了点头。巴豆和杏子都有催泄的功能,看来贾南风是想制造废太子患痢疾而死的假象,从而让人抓不住把柄。这样的手段,和她当初无形中毒死司马攸如出一辙。
石崇不知潘岳心中所想,自顾说下去:“谁知废太子为人精明,到许昌后饮食都亲力亲为,孙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于是孙虑找看管废太子的治书侍御史刘振帮忙,把废太子的住处迁到了一处死巷之中,封锁入口,断绝饮食,怎奈总有人同情废太子,暗中送进食物,孙虑的打算又落了空。”
“那太子究竟是怎么死的?”虽然自司马遹被废潘岳就预测到了他的死亡,但此事究竟与自己有关,潘岳心情激荡之下,连“废太子”的“废”字都忘了说。
“唉,死得惨啊。”虽然身为贾氏一党,石崇提起司马遹之死,还是面露恻隐之色,“孙虑心急之下,竟然率兵直接冲入废太子住处,要将毒药灌入他的口中。废太子年轻力壮,竟然被他挣脱开去,逃进了茅厕之中。那孙虑竟然追入茅厕,用制药用的石杵将废太子活活砸死。据说废太子临死时的惨叫传出数里远,许多人也因此得知了实情……”
“她这样行事,也太明目张胆了。”潘岳低叹了一声。虽然当初的本意就是要贾南风自掘坟墓,但当她真的这样做的时候,潘岳还是感到了一阵惋惜。那个一向精明冷硬的女人,气数将尽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是啊,废太子都倒了,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石崇也摇着头道,“听说才到许昌的时候,皇长孙就因为患病不得医治而夭折了。废太子这一脉,是真的绝了。”
“季伦,我想跟你说一句话。”潘岳忽然打断了石崇的慨叹,严肃地道,“从今天开始告病,躲到金谷园里专心去做你的富家翁,这个地方不要再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石崇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忽然旁边有人开口道,“安仁兄,季伦兄,小弟特来向你们告辞了。”
潘石二人回过头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二十四友”中的左思。
“太冲兄要去哪里?”潘岳与左思一向关系亲密,不由关切地问。
“退居宜春里,专心去写我的书。”左思淡淡地道,“我的辞呈,已经交给鲁国公了。”
“太冲,好好的为什么要辞官?”石崇不解地问。
“现在还‘好好的’,以后就未必‘好好的’了。”左思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潘岳和石崇,“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两位是聪明人,也不必在下多说,还望善加珍重。”说完,向众人拱手作别,竟是挂冠而去。
见左思就这样走了,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各自有了盘算。而素来与潘岳不睦的陆机则远望了潘岳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话:“辞官固然可以远离是非,可有些人泥足深陷,就算想抽身也走不得了吧。”
“喂,你说谁呢!”石崇一向无条件维护潘岳,当即冲着陆机嚷了一句。
见陆机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睬石崇,潘岳伸手拦住石崇,针锋相对地道:“泥足深陷,自然比不得有人见风使舵。听闻士衡兄最近新得了一方宝砚,不知何时可以带给我们观赏观赏?”
此言一出,陆机顿时面红耳赤,想要争辩,却又自觉无趣,便再度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潘岳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他从司马冏那里早已知道,赵王司马伦热衷于结交洛阳名士,与陆机早已暗通款曲,那方宝砚,就是司马伦送给陆机的礼物。虽说陆机所做的事情表面上与自己并无二致,但能在口头上压他一筹,潘岳还是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
“唉安仁,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陆兄斗嘴。”刘琨等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石崇抢着为潘岳辩护道,“陆家对安仁有害岳父之仇,安仁别的做不了,也只能靠斗嘴来报仇了。”
听了石崇的话,潘岳并不反驳。陆机之父害岳父杨肇被免为庶人,几乎丧命,他确实只能靠口头上这点优势来报复,不过那害死杨容姬之人,就不会有陆机这样的好运了。
“对了安仁,刚才你劝我回金谷园去做富家翁,就是让我学左思吗?”石崇不傻,此刻早已回过味来,低声问道,“你是怕贾氏会出事吗?那你要不要也辞掉官职,和我一起到金谷园去暂避一时?”
“我会找机会的。”潘岳点了点头,心中却想起陆机方才那句话——他早已泥足深陷,想置身事外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缓和天下人对太子被害的愤怒,皇后贾南风故意降下诏旨,将已被废为庶人的司马遹以广陵王之礼下葬。可是无论她此刻的姿态多么真诚和哀痛,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太子下葬之后不到十天,永康元年四月四日,兵变发生了。除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和殿中中郎士猗,孙秀暗中还联合了省事张衡、殿中侍御史殷浑、右卫司马督路始等人一起发难。这些人的官阶都不高,却全都是环伺在帝后身边的“殿中之人”,皇宫的护卫再严密,也挡不住变生于肘腋之间。
赵王司马伦召来了麾下的前驱、由基、强驽三部司马,假称奉了天子司马衷的诏书,要废黜皇后为太子报仇。这些原本就属于司马伦统帅的禁军将领面对司马伦的威逼利诱,自然不敢不听从,只是疑惑地询问司马伦:“王爷要亲自统率我等杀入宫中吗?”
司马伦自己装腔作势一下还行,要他真刀真枪地带人去捉拿贾南风,他还真没有这个胆子。正尴尬之间,孙秀适时地为他解了围:“王爷坐镇中枢,怎么能亲自涉险?统帅你们进宫的,自然另有其人。”
“谁?”众人有些惶恐地问。贾南风统治天下十余年,积威甚重,不要说他们这些低阶将领,就算是王公大臣,宗室藩王,都无不震慑于皇后的威严。若是没有一个足以抗衡贾南风的领袖,别说带兵捉拿她,只怕贾南风一声怒叱,他们都会吓得双腿发抖,下意识地跪拜叩头了。
“我。”随着这声回答,一个年轻人从幕后走了出来。他面目清秀,虽然不像一般武人那样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却自有一分从小浸淫而成的尊贵之气。他此刻一身戎装,腰佩宝剑,显然早已为今日一战做好了准备。
见众人面露疑惑,孙秀笑道:“你们有眼无珠,竟然不认得这位鼎鼎大名的齐王殿下?齐王殿下身份高贵,又与皇后和贾谧有不共戴天之仇,由他统领你们,自然是万无一失!”
“原来是齐王殿下!”众人大惊,连忙俯身下拜。齐王司马冏虽然被罢黜了官职,但他是齐献王司马攸之子,平素便以仁孝之风闻名当世。所以众人虽不知司马冏为何与姨母贾皇后和表弟贾谧有不共戴天之仇,却满心信服,当即簇拥着司马冏走出帐外,点齐兵马,趁夜向皇宫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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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宫中内应,他们的军队到达皇城时,宫门已经偷偷开启。司马冏为了这一刻已经蛰伏了太多年,因此有条不紊地带领士兵进宫,头一个目标就直奔在寝殿呼呼大睡的天子司马衷,将这位懵懵懂懂的皇帝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强行穿戴上天子衣冠,簇拥到了太极殿东堂之中。
“齐王,你你你要干什么?”司马衷坐在皇位上簌簌发抖,甚至不敢大声斥责司马冏欺君犯上,只是略带些求饶的模样看着他。
司马冏心中一哂,表面上却竭力恭敬地道:“贾谧作乱,臣特地前来保护陛下。请陛下即刻下诏,召贾谧前来问罪。”
“贾谧怎么会作乱?”司马衷嘀咕了一句,却一眼瞥见满殿禁军出鞘的兵刃,吓得不敢再说什么,命人写下诏书,盖上玉玺,召贾谧即刻入宫觐见。
贾谧半夜接到宫中紧急诏书,不知底细,只能睡眼惺忪地赶了过来。来到太极殿东堂外,他一眼看见顶盔贯甲,满眼杀气的司马冏,不由大吃一惊,连最后一丝睡意都吓得烟消云散,脱口问道:“齐王意欲何为?”
“意欲杀你。”司马冏冷笑了一下,腰间宝剑出鞘,正正地指住了贾谧。
“齐王表哥!”贾谧察觉到渐渐围拢上来的禁军,深知自己已是瓮中之鳖,下意识地想要乞求司马冏饶命,“我们是嫡亲的表兄弟,就算看在齐王太妃和我母亲的面上,也请表哥放我一条生路!”
“正是看在你母亲面上,今日我非杀你不可!”不提到贾午还好,一提到这个亲手害死自己父亲的名字,司马冏怒火中烧,连脸侧的肌肉都扭曲得变形了,“你放心,过不了多久,贾午就会来陪你了!”
“那就烦请表哥告诉杀我的缘由,哪怕我死,也能做一个明白鬼。”贾谧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司马冏。
想到父亲的惨死,司马冏脑中一滞,竟是不知从哪里说起。就在他一恍神的工夫,贾谧已经偷觑到一个空位,撒腿就往远处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皇后救我!”
见贾谧想要逃跑,司马冏蓦地清醒过来。他一边呼喝手下禁军包抄贾谧,一边举起宝剑快步追了上去。就在太极殿西边的钟楼之下,司马冏就像他在王府花园中练习了无数次的那样,奋力挥剑斜劈而下,竟将贾谧由肩至腰斜劈成了两半!
如瀑的鲜血扑面而来,沿着司马冏铁青的面孔淋漓而下。他看着贾谧倒下的尸体,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抹了抹脸,蓦地将滴血的宝剑朝天举起:“去皇后寝殿!”
太极殿东堂离后宫甚远,因此这里发生的动静完全不曾波及皇后所居的明光殿。当司马冏冲进寝殿时,被惊醒的贾南风拥着被子坐起,惊讶地问:“齐王,你为什么在这里?”
“奉诏抓捕皇后。”司马冏按着剑柄,冷冷地道。
贾南风此刻已经看到了司马冏脸上残存的血迹,本能地预感到大事不妙。但她毕竟久居上位,此刻也不曾堕了气势,站起身冷冷地道:“天子的诏书都出自我手,你又哪里来的诏书?你矫诏行事,就是谋反!”
司马冏知道贾南风口齿伶俐,自己未必辩得过她。于是他也不回答,只朝身后禁军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人上前钳制住贾南风的双臂,将她架出明光殿,一直带到了太极殿东堂之中。
东堂正中,天子司马衷还在呆呆地坐着。待见到贾南风被推了进来,司马衷下意识地想站起身迎接,却最终尴尬地坐在原地,满头都是吓出来的冷汗。
见司马衷一言不发,贾南风对这个窝囊丈夫的气再也忍不住了,远远地朝着司马衷大声道:“我是陛下的妻子,若是我被废掉,下一个被废的就是你了!”
司马衷求救一般看了看齐王司马冏,见司马冏不发话,便只嘴唇颤动了几下,终究只是用双手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