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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东城门外,典家庄园。
典墨见二爷屋里亮起灯烛,知他回来了,忍住身下的疼痛摸到门边,又见门没关紧,便推门进去。
屋里灯烛吐着轻烟,烛光映着画屏,屏里一只金鹧鸪分外耀眼。
“是典墨?”屏后传来二爷的问话。
“二爷,是我!”隔着画屏,典墨看不见他人,听声音像是已经睡下了。
这位二爷与典墨并非血亲,姓冷,在家中排行老二,故而人称“冷老二”。典墨自幼听祖父说,二爷生得一副长生不老之身,而今年近三百。典家祖上承蒙他照应,才有了后来的大片家业。
到了典墨这一辈,典家已是大不如从前。眼看到了而立之年,一无所长,终日只能靠变卖祖上家产过日。
“找我何事?”屏后又传来二爷的声音。
“北屋那女子醒了。”典墨勉强挺起腰,一顿诉苦,“二爷,你从哪捡来的野丫头,好生泼悍!我典家子孙差点毁在她脚上。”
“怎么了?”
“我方才在外头听到她做噩梦,进屋瞧见她醒来独自坐在床上,我刚张口喊了声‘姑娘’,就被她无端端踹了一脚。二爷,你说我冤不冤?”
二爷对此无半分意外之感,应道:“她一身男子装扮,你偏偏喊‘姑娘’,难免她误会你做了什么。”
“可那丫头不是被你老封住了气脉,武功暂失嘛,为何她仍有这样大的气力?”
“你该庆幸前两日收了她的刀……”
典墨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往下想。
“二爷,她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死人!”
“死……死人!”典墨声音发颤,惊恐得几乎要坐到地上。
“确切地说,是个死过一回的人。”
典墨心底发怵,咽了咽口水,强裝镇定道:“这死过一回的人,如何又活过来了?难不成她有起死回生之术?”
二爷没说话。典墨偶闻门外有动静,扭头望去,老厨娘端着一个木托盘,穿过回廊往北屋去。
“吃饭了!”
一进屋,老厨娘见灯下小窗边婷婷坐着一人,正握笔凝思。案上展着一张纸,不知上面写了什么。
将饭食摆置桌上,老厨娘回身往外走,听得尤长安开口问道:“大娘,这是什么地方?”
老厨娘小心看了一眼门外,放轻声道:“就算知道,有二爷在,你也走不了。”
“二爷?方才那个呆头呆脑的浑愣子?”
“你说的是我家少爷。冷二爷和少爷不是本家。”
尤长安放下笔,不免奇怪:“这位冷二爷为何把我关在这?”
“你当真不知?那我就更不知了。我只是一个下人,除了烧菜做饭,啥也不知,啥也不会!三天前,冷二爷把你带回来,只让我照料你的饮食起居,其它什么都没说。”
三天前?我竟足足昏睡了三日!尤长安心惊。依老厨娘所言,这位冷二爷是个厉害角色,看来自己是遇上对手了!
尤长安坐到饭桌边,扫了一眼桌上的饭食,问:“大娘,这些饭菜都是你做的?”
“是啊!”见尤长安伸手拿筷子,老厨娘反倒有些意想不到,“你不怕这饭菜里有毒?”
“这饭菜若是别个端来,我还真不敢吃。大娘你看着慈眉善目,不像坏人。”
“你见过哪个坏人脸上写了字?”
“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在大娘脸上看到了字。”
“什么字?”
“反正不是‘坏’字。”
老厨娘露出笑来。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她一看,忙敛起笑容喊了声“二爷”。冷二爷摇摇手,示意她出去。
尤长安抬眼看去,原以为这位冷二爷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可眼前却是个青年,瞧着与自己相差无几。他眉目间的阴寒倒是有几分熟识,似见过。
冷老二坐到她对面,在豆碟上拣了颗豆子丢进嘴里,慢慢嚼着,道:“你不认得我?”
尤长安一愣,莫非此人自己原本认识?她丢下碗筷,细细打量。
冷老二斜扫她一眼,道:“在风回竹苑,你两次搅黄我好事,这笔帐该怎么算?”
尤长安眼睛惊亮,原来他就是潜入洮院的黑衣人!如此一来,尤长安心里也有了底,道:“随你怎么算。不过,我无故失踪,松氏的人不会坐视不理。”
冷老二哼笑一声,站起俯身凑近尤长安,双眼直盯着她,道:“依我看,未必!”
尤长安定定看着他,道:“你凭什么这样说?”
“就凭你既非松氏弟子,也非时不羽,更非男子!”
尤长安惊愕不止。此人如何知晓自己假冒时不羽一事?他究竟是什么人?
典墨从屋外进来,伏在冷老二耳边,小声道:“此女不可留,免得横生枝节。二爷放心,我娘子回娘家了,家里就只有我们几个……”
尤长安双耳一向灵敏,典墨这番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方才醒来时,她便发觉自己武力尽失。眼下若与他们硬拼,无疑是以卵击石。
尤长安一面在心底想法子,一面与典墨周璇:“你这人,我同你无冤无仇,为何一定要取我性命?”
“二爷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可笑。我连你家这位二爷的名字都不知,如何算得上仇人!”
“你前几日刺伤他,还说不是仇人?”
“这不能全怪我。他擅闯风回竹苑,谁知是敌是友?”
冷老二看出尤长安有意拖延,但眼前取她性命无异于碾死一只蝼蚁,因此也就不放心上,道:“这下你倒说说,我是敌还是友?”
“非敌非友!”
典墨正要说话,突然门口有人唤了声“相公”!他闻声回头一看,是妻子楼氏,顿时慌起来。
楼氏脸色难看,径直入屋,一顿东翻西找,道:“怪了,刚刚分明听见女子的声音,一进屋倒不见人了……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典墨阻拦妻子,为自己辩解道:“这屋中一目了然,哪里能藏人!再说,屋里就我们三人,且都是男子,哪来的女子。莫不是你听错了?”
楼氏闻言觉得在理,心想这般误会相公,反倒有些歉意。
“公子不是说你家娘子回娘家,今夜不回来了么……”尤长安声音柔媚,捻起梳妆台上一朵簪花,凑近鼻子嗅了嗅。
听她声音,再瞧那身段,哪是男子,妥妥一娇媚女子!楼氏嗔怒,揪着典墨的耳朵一拧,骂道:“好你个负心汉!我道你怎么让我在娘家多待几日,原是夜会相好,金屋藏娇!”
尤长安之举出人意料,令典墨愣了神。妻子这一啰唆,他心更烦,便斥道:“男人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少管!”
楼氏一听,拧着更狠了,道:“你今天若不说清楚,今后别想碰老娘一根头发!”骂完,气呼呼出了北屋。
典墨略感懊悔,摸着被扯得火红的耳朵,忙追了出去:“娘子,你听我解释,不是那么回事……”
尤长安心中暗暗一笑,将那朵簪花随手丢置梳妆台上。回头见冷老二还没走,似想非想地站着。
尤长安正纳闷,倏然飞来一物,将她头上的发髻打散,发带随之滑落,碧丝飘垂。烛火映照下,长长乌发亮着柔光。
尤长安登时心火上来,正要骂人,只见冷老二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朝她扑来。慌急之下,尤长安欲逃,被冷老二一手放倒在案桌上。看着他举刀朝自己胸口刺来,尤长安猛然记起先前那场噩梦,难怪觉着眼熟,冷老二就是梦中金蝶桥上的男子!
尤长安翻身朝案边滚去,落到地上,只听见刀尖刺进了案桌的声响。她忙爬起身,忽而颈后被人一掌劈来,整个人昏了过去。
冷老二愣愣望着案上一张纸,上面的字是尤长安写的:“冷万萩!”
竟是他的名字!
***
“昨叶何石被盗!”
清早,竹成章从松全孝的急信中得到此消息,大为震惊。
昨叶何石乃太古灵石,素来由冷氏一族看守。后来,冷氏一族没落,昨叶何石一碎为三,几经辗转,分别到了竹氏、梅氏、松氏三大氏族手中。
二百年来,昨叶何石从未有过失盗之事。如今,由松氏看守的碎片被盗,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里,只怕会引发天下大乱。
竹成章想起偶然听得一事,忙问一旁的韩续:“听说前几日有人擅闯禁地,是否属实?”
“确有其事。”
“何人所为?”
“尚不知!不过,禁地石门并无打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