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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唐放一行跟踪尤长安,由后山崖壁小道绕到禁地,亲眼目睹她被人掳走一幕。
“时不羽,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唐放回到后山杏林,坐下歇脚时,愈想心里愈痛快,禁不住发出一阵狂笑,搭着莫家兄弟的肩膀道,“晚上我请各位弟兄下山吃酒。”
正高兴,扭头瞧见陆修坐在邻树底下,愁云满面。唐放觉得扫兴,笑容渐褪,捡起一小土块,朝他扔去,正巧打在他的胳膊上。
“呆子,还在为我刚才不让你救时不羽的事耿耿于怀?我实在想不通,时不羽不就帮过你一次么,至于让你这样感念他?”
陆修拍净衣袖上的碎泥,道:“当初在船上,若不是时公子,你早就被那姓曹的扔湖里了。眼下他身陷险境,你怎能袖手旁观?”
唐放惊得身子一挺,问:“你怎么知道那日船上的事?”
“是姓曹的说的!”莫七坐在一旁,赔着小心道。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师兄偷窥人家姑娘被当场逮着……”
唐放气得浑身发抖。不用想也知晓,曹况定是对他那日在校场所言怀恨在心,才将此事添油加醋张扬出去。
莫七有句话犹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师兄,时不羽真的救过你?”
唐放瞪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声,道:“你当真以为那是救我?那日如若不是时不羽,我何至于受那等窝囊气!仅此一条,我与他势不两立!”
陆修知他心有积怨,啰嗦无用,站起身道:“我去救时公子。”
“你敢?”唐放高声喝住他,“你若去,便是与我作对!”
陆修不听,执意要去。唐放捶地而起,揪住他使劲往树干撞了两下。
“你以为那蒙面人是傻子,会在原地等你?早逃之夭夭了!”见陆修不再反抗,唐放松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气缓和道,“听我一句劝,莫要多管闲事,否则休怪我不念同门情。”
自那之后,几人不再谈起尤长安被掳走一事。陆修心有歉疚,又因无处排遣,只能偷偷制起几案来。
竹涣二人站在书院门前,听陆修将事情原委说完。容景来气,过去一把揪住陆修的衣襟,骂道:“你口口声声说感念时公子帮过你,却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掳走,这就是你感念他的方式?”一面骂着,一面挥起另一只拳头,眼看着要朝陆修面门砸去。
陆修低垂着头,默不作声,任由容景如何骂他,既不吭声,也不作挣扎。他倒希望容景能揍自己一顿,如此一来,心里也就好受些。
容景拳头紧攥,却迟迟没下手,最后只能恨恨地松开了他。
竹涣站着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沉住气问:“掳走时不羽的是什么人?”
陆修略略抬起眼,有气无力道:“他蒙着脸,看不见相貌。”
“身上有无特殊配饰?”
陆修在脑际稍作回忆,片刻后摇头道:“从头到脚一身黑。看上去是个极谨慎之人。不过,”他停下想了想,“奇怪的是,我们几个从后山一路跟着时公子,并未发现那个蒙面人跟踪他。”
后一句令竹涣陷入沉思。如此说来,那人一早便埋伏在禁地附近,只等尤长安这个“猎物”自投罗网。可那人又如何知晓尤长安会去禁地?
思索至此,竹涣抬头望了望夜空,天上一轮残月。他记起一事,问容景:“今天是什么日子?”
“廿五!”
“这么说,明日就是廿六了!”竹涣嘟哝了一句。
每年孟夏,少主都会在廿六这一天下山。这是容景知晓的。想到这一层,他便劝竹涣先回洮院歇息。
竹涣走后,容景扭头定定看着陆修,眼下只有他见过那个蒙面人,说不定他能帮自己寻到时公子。
“明日你和我一同去找时公子。”
陆修想起唐放的话,免不了顾虑。他略作犹豫,最后还是点头答应,问:“竹少主不与我们一起?”
“明日是一位故友的生辰,他下山祭拜。”
“竹少主那位故友……”
“几年前死了!”
***
“她一直没醒?”
“没有!何不直接杀了她?”
“且让她多活几日。”
半梦半醒间,尤长安恍惚听到两人在说话。她没敢睁眼。静待那两人出了屋,将门掩上,才轻轻撬开眼皮。
屋里一团漆黑,只听见轻轻的嘀嗒声,是计时漏壶的滴水声。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睡了多久。晕晕乎乎间,扶着床沿下地,拖着无力的身子走到门边。门虚掩,没上锁。
她趴在门缝上看,外头小院月色微茫,一片死寂。满地落叶,像是许久无人洒扫,偶有杂草从地上砖缝间冒出。
见四下里无人,尤长安欲开门出去,陡然瞥见对面墙角草丛里亮着微光,以为有人,急忙将身子缩了回去。半晌不见动静,她又悄悄看了一眼,那亮光并非烛火,而是流萤!
尤长安舒了口气,重又开门钻出去。出了小院,一路往东走,来到一处水岸边的乱石滩。见后头没人追来,才放宽心坐在一石块上歇息。
刚坐下还未喘匀气,忽而望见远处水面上漂来一只船。一人伫立在船上,朝她不断招手。待船摇到岸边,才看清船上之人是松瑶。
尤长安大感欣喜,跳上船。松瑶一见她,便绷不住落泪,哽咽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算命的说,我有九条命,轻易死不了。”
松瑶破涕为笑,拭干眼泪,转身捧来一坛酒,道:“江面寒气重,快些暖暖身子!”
此时,尤长安发觉她与常日不同,栀黄丝绦束腰,一支蝶形金步摇簪于发上,随步而动,活似真蝶,瞧着愈发灵俏。
尤长安接过松瑶斟的酒,呷了一口,心中一动,清厮酿!她以为是错觉,又尝了一口,确是清厮酿。松瑶与古木素不相识,如何得来这酒?
松瑶没说,尤长安也就不问。一盏酒下肚,渐渐起了暖意。她捧过酒坛,自己又斟了一盏。不觉间,喝去了大半坛。她有些疲顿,便在船上睡了过去。醒来时,仍在船上,松瑶也在。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松瑶起身道别。
尤长安以为她要回曲径松山,不大放心,拦住道:“这么晚了,而且山迢路远,你一个人如何回去?”
松瑶掩嘴笑,指了指船下,道:“我家不远,就在这!”
尤长安一笑置之,只当她也喝醉了。
“你不信?”松瑶有些着急,示意尤长安道,“你好好看看,这是哪。”
尤长安扶着栏杆,摇摇晃晃站起身,环顾四遭,有几分熟识。细一琢磨,几丈外有座桥,竟是香桥!
“鹭江?”
松瑶款款走到船边,眼望渺渺江水,道:“也是你我初次见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