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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策论题:《论明室倾覆之由与本朝新政之要策》。
题目传来,偌大的贡院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混杂着叹息、沉吟、倒吸凉气的声音。这道题既在情理之中——新朝开科,总结前朝教训、展望本朝新政是必然,却又极难写出真正的新意与深度。批判前明容易,但如何批判得鞭辟入里,不为空言,又能顺势提出既符合大顺立国根基、又能令考官眼前一亮的具体新政方略,则极大地考验着考生的史识、政见与文字功力。
戚睿涵在属于自己的那间狭小号舍中,略一沉吟,便提笔蘸墨,在铺开的试卷上落笔。他亲身经历了明末那段天崩地裂的岁月,亲眼目睹了朝廷党争的酷烈、吏治腐败的触目惊心、民生凋敝的惨状,更有与李自成、吴三桂、南明弘光、隆武君臣直接周旋、打交道的切身体验。
此刻,这些经历化作笔下流淌的文字,是对制度性缺陷的深入剖析,强调“民心即天心”,提出强化监察以肃清吏治、整顿赋役以苏解民困、鼓励工商以开辟财源等相对务实稳健的策略。他的论述,既贴合大顺“均田免赋”起家的政治基调,又小心翼翼地融入了一些现代国家治理的模糊理念,但措辞引经据典,力求符合这个时代的语境,不显得过于突兀和超前。
白诗悦看到题目,眨了眨眼,最初的紧张反而消退了一些。明亡的教训?这在她大学的历史必修课上可是重点章节,老师还组织过专题讨论。土地兼并导致流民四起、政治腐败与宦官专权、东林党争的内耗、三饷加派的重压、农民起义的烽火、关外满洲的威胁……脉络清晰得很。
她努力回忆着课堂内容,组织着语言,尽量用半文半白的文字表述出来,论述的重点放在了“得民心者得天下”以及“与民休息”的核心观点上,提出的具体建议也多关乎民生福祉,如兴修水利以防灾荒、推广番薯玉米等高产作物、建立基层的医疗互助体系等,虽略显理想化,带着些现代社会的印记,却也贴合她一贯善良乐观、关注底层的性格。
袁薇的思路则更为宏观和系统化。她没有急于动笔,而是在草稿纸上列出了提纲,从政治体制、经济结构、军事国防、文化思想等多个层面,系统地分析明朝覆灭的深层原因。
在此基础上,她提出了一套相对完整的新政改革方案,包括有限度的土地政策调整、改革科举考试内容、设立类似近代参谋本部的军事指挥协调机构等。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论述的深度和用词的边界,使其看起来像是一个学识渊博、富有远见且关心时务的年轻士子,在经过深入思考后所能提出的、虽略显大胆却仍在时代可接受范围内的见解。
刘菲含的切入点则带着鲜明的理科生思维特征。她试图从“系统稳定性”和“资源分配效率”的角度来构建她的论述框架。
她用略显生硬但逻辑链条极为严密的古文,试图阐述明末社会这个大系统如何因内部阶层固化、利益集团膨胀和外部军事压力、自然灾害的共同作用,最终导致系统崩溃。相应地,她为大顺朝提出的建议,也偏向于机制建设:建立更有效的信息收集与反馈机制、大力推广高产量作物以提升农业社会的总体承载能力、甚至隐约提到了建立更科学的统计与户籍管理制度对于国家治理的重要性。她的答卷,透着一股试图用理性模型解构复杂历史社会的冷静与执着。
第二道题:《打天下与治天下异同论》。
这道题更偏向于哲学思辨和政治智慧,要求考生深刻理解夺取政权与治理国家的本质区别与内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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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笔下,打天下重在“勇”与“势”,需要凝聚人心,打破旧有的秩序和利益格局;而治天下则重在“仁”与“法”,需要巩固国家的根基,建立新的、稳定的秩序与规范。他强调了“逆取顺守”的道理,认为打天下时可以运用非常手段,集中力量解决主要矛盾;而治天下则必须回归常道,礼法并施,德刑共用,平衡各种利益关系,实现长治久安。
白诗悦的论述则更为直白形象,她认为打天下本质上是“破坏”一个旧世界,需要的是强大的武力、坚定的信念和能够团结核心力量的个人魅力;而治天下则是“建设”一个新世界,需要的是完善的制度、公正的法律、繁荣的文化和能够凝聚全社会共识的价值观。一个主要依靠武力征服,另一个则主要依靠制度和文化的力量。
袁薇则引用了唐太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名言,巧妙地论述了打天下时,“舟”所指代的是核心的军事集团和拥护者,目标是战胜眼前的敌人;而治天下时,“舟”则变成了天下的亿万黎民百姓,目标是实现社会的稳定与发展。对象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因此策略、手段乃至统治者的心态都需要进行彻底的转变。
刘菲含的答案充满了辩证色彩。她认为,打天下是解决社会主要矛盾如尖锐的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的剧烈、突变的过程,往往伴随着暴力和秩序的彻底重构;而治天下则是平衡社会各种次要矛盾如不同利益集团间的分配问题、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文化整合问题等的长期、渐进的过程,需要的是调和、妥协与精细化的管理能力。这二者需要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领导能力和制度设计。
第三道题:《筹边策:论应对蒙古、罗刹边患之方略》。
此题关乎现实的国防安全,极为实在。蒙古各部问题自明初以来便一直存在,时叛时附;而“罗刹”(沙俄)的势力此时已越过西伯利亚,其哥萨克探险队和殖民者的触角正逐步伸向黑龙江流域,烧杀抢掠,建立据点,已引起了顺廷高层的警惕。
戚睿涵结合自己所知的历史走向和这个时代的军事常识,提出对蒙古应采取“剿抚并用,分化瓦解”的策略,拉拢较为亲近的漠南蒙古各部,重点打击桀骜不驯的漠北喀尔喀部,同时加强边境互市,进行经济羁縻;对于咄咄逼人的罗刹,则强调“巩固辽阳,水陆并进,坚决反击”的战略,必须趁其立足未稳,将其势力坚决地阻挡在外兴安岭和北海(贝加尔湖)以北。他甚至相对具体地提到了利用初步建设中的水师力量沿黑龙江巡逻、建立固定的边防哨所和屯垦据点等措施。
白诗悦对具体的古代军事战略战术了解有限,但她从“边疆长久稳定在于赢得民心”这一核心观点出发,建议在北部边境地区大规模推行屯田实边政策,迁移内地民众,改善当地少数民族的生活条件,推广基础的文化教育,促进民族之间的交流与融合,试图从经济、文化和社会层面从根本上消弭边患产生的土壤。
袁薇的策论则展现了她更为开阔的战略视野。她提出应建立系统化、制度化的边疆情报网络,密切监视蒙古各部和罗刹的动向。同时,主张积极联络那些同样受到罗刹威胁、或与罗刹有矛盾的蒙古部落,乃至更西方的势力,尝试构建针对罗刹的战略同盟。在军事技术上,她明确主张大力发展火器,特别是适合在北方野外机动作战和守城防御的轻型火炮,以应对蒙古骑兵的机动性和罗刹哥萨克的火绳枪优势。
刘菲含再次从地理和科技角度入手。她强烈建议朝廷投入力量,运用当时最先进的技术手段,精确绘制北部边疆的地形地貌图,在关键节点设立气象、物候观测站,深入了解边境地区的气候变化与地理环境。对于罗刹,她着重分析了其远道而来、补给线漫长脆弱的弱点,认为应充分发挥本土作战的优势,采取诱敌深入、利用复杂地形设伏、断其粮道与归路的战术。同时,她还隐约提到了发展更快速、可靠的远距离通讯方式对于边防指挥的重要性。
三场耗费心力的策论考试终于结束,时间已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连续一天两夜的紧张构思、书写,加之狭窄空间带来的身体僵直,以及始终紧绷的精神压力,使得大多数考生在走出号舍时,都面带憔悴,步履蹒跚,仿佛虚脱了一般。然而,对于顺朝首次科举的考生而言,考验尚未完全结束。
最后一场是骑射测试,地点设在贡院旁临时划出的校场。此举意在选拔文武兼备、能够“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全才,尤其在立国未久、四方尚未完全靖宁的背景下,对士子的武勇有所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校场之上,箭靶一字排开。考官的要求简单直接:考生需骑马在校场上驰骋一段距离,于奔驰过程中开弓射箭,只要箭矢命中箭靶,无论环数,即为合格。
这对久经战阵的戚睿涵而言,不算什么难事。他在明末战场和随吴三桂西征的经历中,早已练就了娴熟的骑射本领。只见他利落地翻身上马,挽弓搭箭,策马疾驰,动作一气呵成,箭矢“嗖”地一声离弦,稳稳地钉在了箭靶的红心附近,引来考官微微颔首。
然而,这一关对白诗悦、袁薇和刘菲含三人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她们虽然在宁国公府中,跟着吴国贵等将领练习过一些防身的拳脚和兵器,但马术仅仅停留在“能骑稳”的阶段,更不用说在颠簸的马背上开弓射箭这种高难度动作了。
三人硬着头皮,依次上马。白诗悦控着缰绳,马儿似乎感觉到主人的生疏,有些不听使唤,她摇摇晃晃地射出一箭,那箭轻飘飘地不知飞向了何处,连靶子的边都没沾到。袁薇深吸一口气,勉强拉满了弓,但发力技巧不对,箭矢离弦后力道不足,软绵绵地擦着箭靶的边缘落下。轮到刘菲含,她试图模仿戚睿涵的动作,却因过于紧张而用力过猛,箭未射出,身体先失去了平衡,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引得旁边几个等待考试、看样子是行伍出身的武生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声哄笑。
负责记录成绩的官员皱了皱眉,在她们三人的名字后面,用朱笔做了个特殊的记号。好在骑射成绩在此次科举中只作为参考,并不直接决定去留,只要策论文章合格,仍有上榜的机会。
所有的考试,终于彻底结束了。
当四人随着人流,再次穿过那一道道沉重的门禁,走出贡院那高大而压抑的辕门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外面的阳光似乎格外刺眼,空气也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新与自由。身体因长时间的蜷缩和高度紧张而僵硬酸痛,尤其是白诗悦三人,更是感觉胸前那紧束的布带几乎要深深地勒进皮肉之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痛。
回到宁国公府,董小倩和刁如苑早已吩咐下人备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干净的换洗衣物和精致可口的饭菜。三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回各自的房间,第一件事便是手忙脚乱地解开那折磨了她们两天一夜的束胸布带。
当那紧紧的束缚终于解除,柔软的、属于女性的衣裙重新贴合身体时,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与解脱感弥漫全身,仿佛重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身体和身份。
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疲惫与贡院带来的尘埃气息后,众人聚在温暖的花厅里用晚膳,气氛才终于彻底放松和活跃起来。
“闷死了,真是闷死了!”白诗悦一边用手轻轻揉着依旧有些发闷的胸口,一边夸张地抱怨着,脸上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我感觉这两天在号舍里,呼吸的都是几百年前古人留下来的浊气!还有那个小格子,又窄又冷,晚上躺在那个硬板子上,根本就睡不着,听着外面各种奇怪的声音,真是度秒如年。”
袁薇也难得地显露出了明显的疲惫之色,她揉了揉依旧有些发酸的手腕,点头道:“确实不易。不单单是身体上忍受的困乏,精神上也始终像一根绷紧的弦,尤其是在被搜身和应对考官巡视的时候,生怕哪里出了纰漏。现在回想起来,那搜身的一刻,心跳怕是都漏了几拍。”
刘菲含倒是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扶了扶鼻梁,开始进行总结性分析:“整个考试环境,可以看作是一种典型的资源极端受限条件下的压力测试模型。单就策论题目本身而言,以我们拥有的后世知识回溯来看,其深度和广度并未超出可应对的范围。真正的难点在于,如何将我们的认知,精准地翻译成符合他们话语体系和价值规范的表达方式,并且必须严格控制表达的‘剂量’,避免过度超前引发系统排异反应。”
戚睿涵看着她们虽然抱怨却眼神发亮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现在知道这科举的厉害了吧?这番‘体验’,可还觉得满意?”
“满意,简直是太满意了!”白诗悦抢着回答,声音里充满了活力,“这辈子能有这样一次经历,绝对够本了,说出去都没人信。不过说真的,坐在那号舍里,对着那些题目,感觉……比我们最开始想象的,似乎还要稍微容易一点?特别是那些分析历史、议论时政的题目,大学里学的很多分析方法和观点,稍微变通一下,真的能用上。”
袁薇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庆幸与淡淡惋惜的复杂情绪:“确实如此。若非我们事先约定必须刻意收敛锋芒,在某些议题上,或许真能写出一些更具穿透力、更不一样的见解。当然,那也必然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她清楚,藏拙是她们安全归来的前提。
刘菲含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道:“最重要的收获在于,我们亲身参与了这个过程。这为我们理解这个时代的精英是如何被筛选出来,官方意识形态是如何通过考试被塑造和强化的,提供了无可替代的、鲜活的样本和数据。”
“所以,”戚睿涵的目光扫过三人,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此刻,你们内心是希望榜上有名,还是落榜不中?”
三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异口同声:“当然是不中!”
白诗悦笑着,语气轻松而笃定:“我们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这里做官。体验过了,心愿也就了了。要是真不小心考中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烦,欺君之罪坐实,到时候想抽身而退就难如登天了。”
袁薇和刘菲含也郑重地点头表示赞同。对于她们而言,追求的是过程本身的独特经历与认知层面的拓展,而非那个最终的结果。能够平安无恙地返回这座宁国公府,继续她们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大顺朝的奇妙旅程,便是此次冒险最圆满的结局。
窗外,夜色已深,墨蓝色的天幕上缀着点点寒星。宁国公府内,大部分院落都已熄了灯火,陷入沉睡。唯有这间花厅,依旧灯火温馨,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几张年轻而充满故事的脸庞。
一场跨越了性别与时空界限的科举冒险,至此已悄然落幕。放榜之日尚需等待,但她们的心中已然平静,再无牵挂,只待那预料之中的落榜消息传来,便可为这段特别的插曲画上一个句点,然后收拾行装,继续她们在这片历史天空下的未知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