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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险道上的厮杀声犹在耳畔,西边药田的火光虽被扑灭,但那混杂着草木焦糊与血腥气的浓烟却如同不散的阴霾,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玄真的尸体已被两名财武宗弟子用草席裹着拖走,地上残留的暗红血迹与虎威堂镖囊、九幽盟毒粉形成刺目的对比------那镖囊上绣着的银爪飞虎纹章被刀锋划破,露出里面半袋未及撒出的迷药;而毒粉罐的陶片旁,几株被毒死的金线莲叶片蜷曲发黑,如同无声的证物,刺痛着所有人的眼睛。
然而,内乱的种子一旦播下,便不是简单杀掉一个煽动者就能立刻清除的。恐慌像藤蔓般缠上幸存者的后颈,猜疑在人群中打着旋儿,而对那刚刚诞生的《新规》的动摇,则如同暗流在靴底悄然蔓延。不少小门派弟子三五成群地聚在廊柱后,青衫帮的两个年轻喽啰缩着脖子,手指在腰间刀柄上无意识地摩挲;卖艺出身的"铁臂"张老三蹲在石阶上,烟杆敲打着地面,火星子混着唾沫星子溅在青砖缝里。他们看向财武宗众人的眼神,既有敬畏,又有怨怼,更有几分"会不会下一个轮到我"的惶然。
"安静!"
一道清亮而威严的断喝破空传来,恰似寒冰利锥劈开喧嚣。众人闻声转头,陆九章已然站在临时整理出的仲裁堂正中央。这里本是祭天台侧的一座偏殿,廊柱朱漆斑驳处犹见昨夜恶战的刀劈痕迹,此刻三张青玉案拼作公堂案台,案角三炷清香燃起袅袅青烟,烟雾缭绕中,几卷哗变时遭焚毁的《新规试行账册》残页赫然在列------顶层那卷还粘着半片焦枯的银杏叶,炭化的边缘宛似扭曲的伤痕,穿堂风过处簌簌作响,仿佛在默默诉说先前的骚乱。
陆九章玄青衣袍无风自动,衣料上暗绣的算珠纹在天光下若隐若现,腰间黄铜算盘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发出"叮铃"一声细微而清脆的碰撞声,仿佛无形的算理正在凝聚成网。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青衫帮弟子发白的指节上停了停,又在"铁臂"张老三颤抖的烟杆上顿了顿,最后落在那些面露惶惑和不忿的小门派弟子脸上------尤其是那个眼眶通红的药王谷少年,他怀里还揣着今早从药田抢回来的半株铁皮石斛。
"闹也闹了,烧也烧了,人也杀了。"陆九章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银针,清晰地刺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冷彻骨髓的平静,"但账,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他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那卷粘着银杏叶的账册残页便翻了个身,露出背面未烧尽的墨迹,"今日之事,关乎华山存亡------昨夜若不是清漪及时引山洪熄灭药田大火,此刻我们都该在九幽盟的毒烟里呛死;更关乎我等刚刚立下的规矩,能否走下去!"他忽然提高声调,玄袍袖口猛地荡开,"是黑是白,是真是假,必须算个清楚明白!"
他猛地一拍青玉案,案上三炷清香齐齐一颤,火星子溅落在账册残页上,震得那些焦黑纸片簌簌作响:"今日,就在此地,开我财武宗'清算公堂'!"他一字一顿,黄铜算盘突然发出密集的"噼啪"声,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算珠正在高速运转,"公审此番哗变根源,清算这笔糊涂烂账!"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裤脚还沾着泥点的中年汉子就被几个面带愤懑的游侠推了出来。那汉子约莫四十上下,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左手食指缺了半截------像是被什么利器削过,此刻正用那只残手死死攥着另一只手腕。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闷响,竟抢先嚎啕大哭起来,浑浊的眼泪混着鼻涕淌进乱蓬蓬的胡须里,手里高举着一卷沾着些许褐色污渍的布帛:
"青天大老爷...哦不,陆宗主!"他哭得浑身发抖,粗布衣裳的褶皱里抖出几片干枯的药渣,"您要给我们这些小民做主啊!不是我们要反,是...是这劳什子规矩逼得我们活不下去了啊!"他哭声凄厉,像被踩了尾巴的狼崽,猛地展开那布帛------布帛边角磨损严重,显然被摩挲了许久,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满了字,字里行间还洇着深色痕迹,十几个鲜红的手印按在落款处,其中一个手印的指腹位置有个月牙形的伤疤,"您看!这是俺们几家药农联合写的血书!沈大夫,劳烦您验验这朱砂!"沈青囊上前用银针一试,针尖立刻泛起黑纹,"果然!这朱砂里掺了九幽盟的'蚀骨散',与沈家坞灭门案毒源同源!自从立了这规矩,俺们寅时起身侍弄药田,子时才敢合眼,收成却大半要上交什么'预备金'和'抽分',剩下的连买糙米的钱都不够!王老五...王老五他就是前天夜里,揣着半块发霉的麦饼,在自家梁上上了吊啊!"他突然拔高声音,唾沫星子溅在布帛上,"留下个七岁的娃娃和瘫痪的婆娘,这日子可怎么过!这难道不是逼死人吗?!"
那血书在天光下泛着陈旧的黄色,尤其是那一个个鲜红的手印,边缘还带着暗红的晕染,仿佛真的是用血泪按上去的控诉。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唏嘘,药王谷那个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石斛,青衫帮的喽啰们交头接耳,一个络腮胡大汉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他娘的,早听说财武宗心黑,没想到真逼死人了!"
"竟有此事?"
"若是真的,那这公约也太不近人情了..."
"怪不得玄真道长要带头反,换我我也反!"
就连几个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镖局镖师,此刻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其中一个白面无须的镖师低声对同伴道:"上个月我押镖路过云梦泽,确实见药农们在田埂上哭,当时还以为是天旱..."他同伴皱着眉点头,"这血书上的手印看着不像假的。"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丐帮长老这时叹了口气,手里打狗棒"笃笃"敲着地面走上来。他左脸有道三寸长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抽搐,身后几个丐帮弟子抬着块被熏得乌黑的铁牌,铁牌边缘还挂着几缕未烧尽的麻布,上面用錾子刻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查账逼反"。"陆宗主,非是老叫花多事。"他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方才救火时,几个娃娃在云梦泽药田的灰烬里扒出了这个...上面刻着'查账逼反'四个字!老叫花走江湖四十年,见不得百姓受苦!王老五那娃子揣着发霉麦饼上吊...这规矩要是逼得人活不下去,不如散了,至少不让兄弟们再遭罪!"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嘴,"这...这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啊!江湖规矩,讲究个'义'字,若是规矩立得让人活不下去,那还不如...不如散了这劳什子联盟!"
"散了联盟"四个字像颗石子投入沸水中,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丐帮在底层江湖中的声望极高,连他们都质疑《新规》,不少人看向陆九章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敌意。
场面彻底失控,质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把账册拿出来给我们看!凭什么你们财武宗说了算?放了李狗蛋!他是替我们说话!"几个情绪激动的游侠甚至往前挤了两步,被财武宗弟子横刀拦住,双方剑拔弩张。
洛清漪静立在陆九章身侧三步远的地方,素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弱水剑的剑柄,剑穗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她面色依旧有些苍白,昨夜为引山洪动用了太多内力,此刻丹田处还隐隐作痛,手腕上被毒粉灼伤的地方传来阵阵灼热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她清冷的眸子扫过那"血书"和铁牌,眉头微蹙------那铁牌的錾刻痕迹太过崭新,不像是被大火烧过的样子。沈青囊则蹲在那铁牌前,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牌面,又凑到鼻尖嗅了嗅,忽然对着陆九章使了个眼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洛清漪清冷的眸子扫过那铁牌,突然道:"这錾刻痕迹太过崭新,不像是被大火烧过。"她素手轻扬,弱水剑划出一道寒气,铁牌表面瞬间凝结薄冰,"而且这'查账逼反'四字的刻痕里,藏着九幽盟独有的'蛇鳞纹'暗记------与阴骨罗的毒器纹路如出一辙。"
陆九章面对这排山倒海的指控和"证据",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在黄铜算盘上轻轻一弹。"叮"的一声脆响后,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像极了他腰间算盘的边角,锋利而精准。
"逼死人?活不下去?查账逼反?"他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好,很好。既然大家都要算账,那咱们就一笔一笔,算个底掉!"他忽然提高声调,玄袍无风鼓起,"就让这'清算公堂',用三张'铁账',来验一验你们这'苦情账'的成色!"
他五指在算盘上猛地一拂,算珠碰撞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如同惊堂木落下,震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第一表,验你'银钱流水'!"陆九章目光如电,直直射向那跪地哭诉的药农------后来众人知道他叫李狗蛋,"你说活不下去,收成大半上交,连米钱都不够?"他忽然向前一步,玄袍下摆扫过青石地板,"那我问你,推行新规这一月来,你家米缸的重量是增是减?灶台上的锅巴是厚是薄?沈大夫就在此处,你可敢让他当场验看你和你家人的气色体质?"他声音陡然转厉,"若真如你所言濒临饿死,此刻你膝盖砸在石板上,怕是早就疼晕过去,哪还有力气嚎啕大哭?!"
李狗蛋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今早出门前,婆娘还给他塞了个白面馒头,此刻肚子里还暖烘烘的。他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手指在布帛上掐出深深的褶子。
陆九章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语速快得像算盘珠子:"据我财武宗账房记录,云梦泽药农本月共领走'生产周转金'三百两,平均每户二十五两!"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账册,账册上用朱砂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这是你们签字画押的领款记录!新规明文规定,'预备金'仅抽取超额收成的一成,定额收成内的药材分文不取!你家三亩药田,本月产出金线莲十二斤,定额收成是八斤,超额四斤,抽成四两,折合白银二两!"他一步步逼近李狗蛋,"你领了二十五两周转金,卖定额收成的八斤金线莲得了十六两,扣除二两抽成,实际到手三十九两!而你上个月没推行新规时,同样的收成只卖了二十两!"他猛地将账册拍在青玉案上,"三十九两对二十两,你告诉我,哪来的'活不下去'?!你这'银钱流水'分明是盆满钵满,哪来的'周转不开'?!"
他每说一句,李狗蛋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嘴唇都哆嗦起来。人群中懂算术的江湖客掰着手指一算,顿时哗然:"对啊!超额才抽成,定额收成全归自己,这怎么会亏?我家那小子在镖局当差,也有劳绩抽成,怎么没见他饿死?这药农怕不是在撒谎吧?"
"第二表,核你'损益盈亏'!"陆九章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出鞘的利剑,直指那片被焚毁的药田,"你们口口声声被逼反,怒而焚毁药田泄愤?好,那我们就算算这笔'亏损账'!"他忽然指向沈青囊,"沈大夫,你来说说,云梦泽药田种的是什么?"沈青囊起身拱手:"多是三年生金线莲幼苗,市值约百两。那成熟的金线莲呢?干货每斤四两,亩产约十五斤,三年后可收四十五斤,市值一百八十两。"陆九章转向众人,"烧毁幼苗损失百两,但若等三年,收益是一百八十两!正常人会为了泄愤,放着三年后的一百八十两不要,偏要烧掉眼前的百两吗?"他冷笑一声,"这不是泄愤,是故意做亏空!就像商铺掌柜偷偷烧掉账本,好掩盖自己中饱私囊的勾当!"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药王谷那个少年猛地拍了下大腿:"对啊!我家种药二十年,哪有烧幼苗泄愤的?要烧也烧快成熟的啊!铁臂"张老三也啐了一口:"他娘的,老子就说不对劲!"
"第三表,查你'家底变动'!"陆九章最后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猛地剖开李狗蛋和丐帮长老的伪装,"你说你是活不下去的药农,他说他是仗义执言的丐帮长老...那你们告诉我------"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桑皮纸,手腕一抖,内力灌注下纸页平整展开,悬浮在半空。纸上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最右侧一列是醒目的红色数字,在天光下清晰可见。
"------为何在虎威堂名下,'汇通钱庄'熙泰二十六年三月初七的流水记录上,会有一笔一千两的银票,存入一个开户名为'李狗蛋'的账户?!"陆九章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那银票的编号是'汇通乙字三百二十一',经手人是虎威堂账房先生赵四!"他忽然转向丐帮长老,"又为何,这位'仗义执言'的吴长老,你那个在乡下务农的'远房侄子',会在三天前买下城南的'迎客楼'?那处宅院价值五千两白银,你一个丐帮长老,哪来的钱?!"
悬浮的纸页上,"李狗蛋"三个字和"一千两"的红色数字突然放大,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眼中!人群中一个穿绸缎长衫的钱庄掌柜失声叫道:"汇通乙字三百二十一!这张银票是我亲手盖的印!取钱的人左手缺半截食指!"他猛地指向李狗蛋,"就是他!"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他娘的!果然是被收买了!怪不得哭天抢地,演得跟真的一样!还有丐帮长老!枉我们那么信他!"几个脾气火爆的游侠当场就要冲上去揍人,被财武宗弟子死死拦住。
一千两!对普通药农来说,那是几辈子都赚不来的巨款!寻常人家一年嚼用不过十两,城南三进宅院更是要五千两白银,够买五十亩良田!人群中顿时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铁臂"张老三烟杆都掉在了地上:"乖乖...俺走镖十年,攒下的银子还不够这零头!"青衫帮那个络腮胡大汉喃喃道:"怪不得这狗日的敢撒谎,原来是拿了卖命钱!"
那药农"李狗蛋"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味混着药田的焦糊气弥漫开来。他眼前猛地闪过三天前的画面------虎威堂的黑面煞神抓着他老娘的头发,把刀架在他七岁儿子脖子上:"要么拿着血书去闹,要么看着你全家死光!"当时他抖得像筛糠,只能磕头如捣蒜。此刻他牙齿打着颤,连话都说不囫囵:"不...不是我...是他们逼我的..."那丐帮吴长老也是脸色煞白,刀疤脸抽搐得更厉害了,指着陆九章的手抖个不停:"你...你血口喷人!伪造证据!老叫花在江湖混了四十年,岂容你这般污蔑!"
"伪造?"陆九章冷笑一声,玄袍下的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捻,算珠碰撞声带着冰碴子,"这流水记录,是从虎威堂玄真尸身上搜出的密件里找到的!"他忽然提高声调,如同惊雷炸响,"需不需要现在就派快马去三十里外的汇通钱庄核对印鉴?钱庄掌柜王胖子此刻就在山下迎客楼喝酒,一个时辰便能请来对质!或者,咱们现在就去城南查那处宅院的地契?上面写着你侄子的名字,可画押的笔迹,跟你方才在铁牌上按的指印,一模一样!"
真相大白!
所谓的"血书控诉",所谓的"活不下去",根本就是虎威堂精心策划的苦肉计!他们先用重金收买李狗蛋这样的软骨头,再用毒墨血书煽动情绪,最后抛出"查账逼反"铁牌坐实罪名,目的就是搅乱华山人心,破坏刚刚建立的新规防线!只要新规散了,九幽盟便能趁机攻上山来,而这一切,都指向京城那位权倾朝野的魏国忠!
"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