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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蹲下身,指尖划过瓷瓶上的 “景德年制” 款识,忽然想起赵祯去年卖掉的二十箱瓷器。韩琦踢开另一只木箱,里面滚出的金锭上刻着 “寿昌宫用”,正是皇后变卖的陪嫁。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刺骨的寒意 —— 原来所谓 “缺粮”,竟是有人用军国大政做幌子,行监守自盗之实。
“押回开封府。” 包拯用剑挑起壮汉的衣领,却见此人突然咬破舌根。杨衮眼疾手快,从其口中抠出半粒蜡丸,里面是张昪的密信:“事泄,杀尽灭口,携瓷投女真。”
薄雾渐散,东方泛起鱼肚白。韩琦望着河面上漂着的官窑碎片,忽然想起赵祯袖口的补丁 —— 原来皇帝卖了龙袍、拆了金瓦筹来的粮草,都成了这些蛀虫讨好外敌的 “投名状”。包拯将尚方宝剑插入船头,剑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金殿上赵祯折断的那支狼毫。
“该回禀陛下了。” 包拯转身时,看见杨衮正在给战马梳理鬃毛,少年将军腰间别着的桃花已被血水浸透,却仍倔强地开着。韩琦摸了摸袖中那份浸血的账册,想起地窖壁画上被篡改的神农氏 —— 原来在这些硕鼠眼里,百姓的命,将士的血,都不过是算盘上的一枚枚算珠。
三人并辔向汴京疾驰时,朝阳正跃出河面。韩琦望着天边烧红的云霞,忽然觉得那不是祥瑞,而是大宋的江山在淌血。当他们策马穿过朱雀门时,正听见开封府鸣冤鼓响 —— 又有百姓抱着饿死的孩童尸体,来叩这扇铁面御史的门。
卯时的阳光穿透宣德门,在丹陛上投下割裂的光影。包拯捧着染血的账册,腰间尚方宝剑的剑穗还滴着黄河水,在青砖上洇出暗褐色的痕迹。赵祯盯着那摊水渍,忽然想起昨夜梦见的汴河决堤 —— 滔滔洪水卷着粮囤与官帽,将金銮殿冲得七零八落。
“陛下请看。” 韩琦掀开账册,露出夹在其中的官窑瓷片,“这是从走私粮船上查获的。” 瓷片边缘锋利如刀,映出赵祯苍白的脸。他认出这是去年变卖的 “雨过天青” 瓷瓶残片,当时他亲自盯着宫人装箱,每箱都盖着御玺,如今却成了敌国的 “贡品”。
“还有这个。” 杨衮向前一步,呈上用油纸包着的金锭,“寿昌宫的陪嫁金,臣在女真细作的营帐里见过同样的纹样。” 金锭上 “慈宁” 二字被磨去大半,却仍能辨出刻痕。赵祯的指尖突然颤抖,那是母后临终前留给皇后的体己钱,竟被熔了铸成通敌的财货。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几名禁军拖着浑身血污的王伦扔进殿内。这人前日还在黄河渡口指挥走私,此刻却被铁链锁喉,发髻里卡着水草,左耳已被割去 —— 那是包拯为防止他咬舌自尽,先一步施的刑。
“陛下饶命!” 王伦膝盖砸在碎瓷片上,血珠溅上赵祯的龙袍,“都是张昪指使的!他说…… 说枢密院早就通了女真,粮草早该断了……”
“住口!” 韩琦的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王伦瞳孔骤缩。包拯却抬手按住他的刀柄,目光落在赵祯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 皇帝耳后青筋暴起,像极了三年前处决贪腐漕官时的模样。
“继续说。” 赵祯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殿内温度骤降。王伦浑身发抖,额角的血混着泥沙滴进眼里,却不敢眨眼:“张昪说…… 说韩大人的长子在代州,若不配合…… 就把他捆在粮车上当靶子……”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炸得韩琦踉跄半步。包拯瞥见他攥紧的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正滴在账册 “杨信军粮” 那页 —— 去年冬日,正是韩琦长子韩忠彦请缨押运粮草,至今仍在代州驻守。
“陛下,臣……” 韩琦的喉结滚动,却被赵祯抬手打断。皇帝起身走向王伦,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在犯人面前停住。王伦仰头望着御案上的传国玉玺,忽然想起走私船上那些刻着 “枢密院” 的粮囤 ——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借的就是皇帝的名,吃的就是大宋的根。
“知道朕为何用‘剥皮萱草’?” 赵祯忽然蹲下,指尖捏住王伦的下巴,“太祖皇帝说,贪官的皮比城墙厚,得晒透了,才能让百姓知道,什么叫‘触朕逆鳞者,死’。”
“陛下,且慢。” 包拯突然出列,从袖中取出半枚玉佩,“这是在张昪地窖发现的,暗纹与……” 他看向韩琦,“与枢密院调粮密符的纹路一致。”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韩琦望着那枚玉佩,只觉舌根发苦 —— 这是三年前他为整顿漕运特制的密符,共制十二枚,分发各转运使,如今却成了构陷他的证据。赵祯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像在审视一幅被虫蛀的古画,熟悉的笔触间,尽是陌生的裂痕。
“臣请陛下彻查。” 韩琦解下腰间金鱼袋,重重放在御案上,“若密符被伪造,或被人盗用,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枢密院绝无通敌之理!” 他转身望向杨衮,“杨小将军可作证,臣昨夜子时还在推演粮草路线,直至听闻承平仓失火……”
“臣愿为韩大人作证。” 杨衮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声惊得梁上灰雀扑棱而起,“昨夜丑时,臣奉祖父之命向韩大人请教驮粮木牛之法,直至卯时方离。” 少年将军抬头时,赵祯看见他衣襟上的桃花血迹已凝成暗紫,像朵开在死人脸上的花。
赵祯盯着御案上的金鱼袋,忽然想起韩琦长子出生时,自己亲赐的长命锁上,也刻着同样的鱼纹。他伸手抚过账册上的血痕,那是韩琦为抢出证物被刺客划伤的 —— 当时这人用身体护住账本,后背被砍出三道血口,却仍死死攥着那叠纸。
“传钦天监。” 赵祯突然开口,“今日午时三刻,在午门开炉熔金。” 他望向殿外越来越盛的春光,桃花已落尽,枝头结出青涩的小桃,“让百姓都来看看,朕如何用贪官的金,铸百姓的碑;用硕鼠的血,祭将士的魂。”
韩琦弯腰拾起地上的密符玉佩,指腹擦过刻痕间的泥垢。他闻到包拯身上还带着的黄河水汽,混着自己袖间的霉粮味,忽然觉得这金銮殿里的香气太浓,浓得盖过了战场上的血腥,和老百姓锅里的菜粥香。
“退朝。” 赵祯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却比晨起时清亮许多。他看着韩琦捡起金鱼袋重新系上,看着包拯将尚方宝剑插回腰间,看着杨衮衣襟上的桃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殿外的风卷着新叶吹进来,他忽然想起今早路过御花园,看见那株老梅树抽出了新芽 —— 或许,这大宋的根,还没被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