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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口顶棚震下来的灰混着卤汁水汽，像给空气糊了层油泥膜。
越野车头深嵌在“张记烧腊”破碎的玻璃柜台里，车门凹进去的钢板上，辣椒油和卤水正顺着引擎盖缝隙往下滴答，在满地碎玻璃渣和卤肉渣里混成黏糊糊的沼泽。
周天那巴掌拍下去，引擎盖“哐”一声闷响震得车头零件直抖。
他的手指沾着油汤往挡风玻璃上一划拉：
“装什么死？麻溜儿滚出来！
张老板这盆‘卤煮玻璃拼盘’您不打算给个价儿？知道这盆里掉进去多少……百年老卤精华？”
他手一划拉，指着翻倒在车头前的卤豆干桶，里面滚着的五香豆干泼了半地，油汤还在咕嘟嘟冒泡。
玻璃糊满辣油的驾驶座里，司机晕乎乎捂着冒血的额头刚撑起半截身子。
隔着花玻璃，那张糊满油汤的脸上，表情茫然又混了股说不清的邪火。
就是现在！
周天压在挡风玻璃上的油腻指尖猛地绷紧！
膻中那点凶煞气引着血线符咒悍然爆发！
“嗡——！”
司机身体陡然一僵！眼神瞬间放空！喉咙里无意识地“呃”了一声，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又像是被塞进了火炉子，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病态的潮红！
一股滚烫蛮横的劲气混着他自身的暴躁血气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刚拉开的车门被失去控制的手指带得猛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巨响！
“别动！”
苏颜冷冽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她抱着那只被烫了个芝麻焦点的档案袋从墙角起身，动作迅速却稳健，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落在司机不自然地僵硬抽搐的身体和瞬间潮红的耳后侧颈。
急救职业病瞬间压倒了一切。
就在这时！
那司机身体猛地一震！血丝密布的眼珠子像野狼看到了活物！
周天血符催逼的暴戾血气恰好撞上他血管里残留的某种难以名状的焦渴——
哗啦！他突然发疯似的扑向车旁半倒的卤豆干桶！
整个人如同鬣狗扑食！那双沾着碎玻璃渣的糙手狠狠抓起泡在油汤里的卤豆干，也不管热烫，也不管脏污，拼命地往嘴里猛塞！
鼓着腮帮子使劲嚼！油汤顺着手臂往下淌，混着额角新涌出来的血珠滴在衬衫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样子癫狂又恶心！
“食物……快速摄入异常兴奋……”苏颜眉头紧锁，脚步顿住，职业病让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代谢紊乱综合征的名称。
“我靠！真饿了还是装疯躲账啊？！”周天看得眼睛都瞪圆了，指着那狼吞虎咽满嘴豆干的司机，唾沫星子喷得更欢了，“急什么大哥？
后面排队卤水泡饭的有得是！饿着您了？”他身体一侧，貌似无意地让开档口门帘方向，油手又重重一拍半扇没撞烂的门板，发出沉闷震响。
“嗷……！”车内正狂塞豆干的司机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浑身猛地一抽搐！口中嚼了一半的豆干渣混着血沫子喷了出来！
那股蛮横滚烫的气在周天掌拍震动下如同被激怒的困兽，在他四肢百骸里更加疯狂地冲撞！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往前猛扑！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那司机整个人脸朝下狠狠砸进了车前地面那摊黏腻恶臭的卤汁玻璃渣沼泽里！
溅起一片混合了辣椒油的猩红汁液！
“啊！！我的腿！我的腿！”
他后腰位置似乎被自己带出来的方向盘锁铁棍压住，疼得撕心裂肺惨叫，手臂徒劳地在油汤里挣扎，糊满油卤的脸疯狂抽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痛苦、惊恐，还有一丝被彻底剥夺控制力的极度茫然交织在那张扭曲的面孔上。
“周！天！”苏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刃刮过骨头的穿透力！档案袋被她捏得封签边缘几乎爆开。
她一步上前，不再理会地上痛苦挣扎的司机，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狠狠斩向周天那张写满“我就是碰巧路过加个油”的痞笑脸上。
她伸出手，指向司机痉挛后腰下压着的方向盘锁铁棍旁边——浸在油汤里的一片碎豆干渣旁边！
几点极其刺眼的、暗沉粘稠如糖浆、却又比油卤颜色深重得多的——凝固血迹！
血迹并非来自司机额角的伤口，而是苏颜刚才蜷身翻滚躲避时，墙角堆砌的硬质废弃塑料管尖口划破了她右边工装裤小腿侧！
深卡其色裤腿上裂开一道细细的口子，边缘被油污浸染，一丝暗红的湿润正从裤管布料下极其缓慢地沁透出来！
洇在深色裤子上不甚明显，却被她精准点破！
周天脸上那点油滑的得意骤然僵住！视线顺着苏颜手指的方向，粘在裤脚那抹暗沉蔓延开的湿印上，像被灼了一下！
“你……”周天的舌头像是突然被卤豆干塞住，嗓子干得发劈。
他手指头无意识地在自己蹭满油渍的t恤上抓了抓，眼神罕见地闪避了一下，随即又像压弹簧般猛地弹起一股混不吝的劲儿，声音拔得更高：
“哎哟我去！苏大夫您这腿是镶金箔还是包银皮啊？不就是破点油皮么！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我瞧着这血量都赶不上这地上卤油混血的十分之一！”
他目光瞟向苏颜裤腿那浅浅一痕，底气有点虚。
苏颜唇线绷成冰冷的直线，没反驳，只是弯腰，极其迅速地解开档案袋夹层抽出一条未开封的弹力绷带和一小块碘伏棉片。
动作麻利得令人心惊。
她屈身，指背精准避开裤脚污渍位置，捏住裤管小心掀起。
灯光照耀下，一道约三公分长的浅表划伤暴露出来，不算深，但皮肉翻卷处沾着点点黑色的污垢碎屑（墙角泥和某种塑料颗粒）。
深红的血珠正缓慢从伤口边缘渗出。
她打开碘伏棉片，浓郁的消毒药水味立刻盖过满屋的卤肉油腥。
棉片毫不犹豫摁向伤口！
“嘶——”周天倒抽一口冷气，像是那碘伏擦在他自己肉上，疼得他原地打了个哆嗦。
“轻点轻点苏大夫！您当烤串刷料呢？疼死人了！”他龇牙咧嘴。
苏颜根本不看他，清冷的嗓音穿透碘伏的气味，像冰冷的解剖指令：外伤需清创。
此处菌落超标，破伤风梭菌携带率高危。
她目光扫过周天那油渍斑斑的手，声音陡然压低，带着毫不掩饰的冰渣质感，“至于某个在混乱环境中随意释放未知生物污染物的临时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