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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生死立判的瞬间!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压抑到极致的弹簧猛然释放,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从屋内黑暗处炮弹般射出!
“啊——!”于学忠爆发出与他年龄体魄绝不相称的怒吼!所有的恐惧、愤怒,对母亲的保护,对先生的敬重,对家园被毁的痛恨,在这一刻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双手死死攥着那根硬木板凳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横肉脸毫无防备的后腰肾脏位置,狠狠捅了过去!没有章法,只有倾注了全部意志与力气的本能一击!
板凳腿的断茬,尖锐如矛。
“嗯?!”横肉脸的全部心神都在张鸿儒身上,万没想到背后会遭到如此凶狠的偷袭!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深入骨髓的剧痛,猛地从后腰炸开!这痛楚是如此剧烈,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眼前猛地一黑!
“呃…嗬…”他举刀的动作僵在半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脸上的狞笑凝固,转为极度的痛苦和惊愕。沉重的鬼头大刀“当啷”一声脱手,砸在冻硬的雪地上。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头,想看清背后袭击者的模样。映入他充血瞳孔的,是一张因极度紧张和愤怒而扭曲的、属于少年的稚嫩脸庞,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却让他这杀人如麻的悍匪都感到一丝心悸。
张鸿儒岂会错过这千载良机!眼中寒光一闪,脚下如踩莲花,身形快如鬼魅般抢近!手中那柄乌沉沉的戒尺,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点穴的判官笔!
“噗!噗!噗!”
连续三声沉闷如击败革的轻响!戒尺精准无比、迅捷如电地点在横肉脸胸腹之间的三处要穴上——膻中、巨阙、气海!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既非穿透皮肉的重击,也非轻描淡写的触碰,而是一种能瞬间截断气血运行的阴柔劲力!
横肉脸连哼都没哼出一声,脸上的痛苦惊愕瞬间化为一片死灰般的僵硬和茫然,翻着白眼,壮硕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面袋,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尘土和碎雪糊了他一脸,身体微微抽搐着,竟一时动弹不得。
这兔起鹘落、惊心动魄的变故,仅仅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
院内外,死一般寂静!
还在院门口的几个马贼喽啰,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彻底惊呆了。他们看着倒地抽搐、不知死活的大当家,又看看那持着滴血戒尺、渊渟岳峙般立在风雪中的青衫老者,再看看老者身边那个喘着粗气、双手紧握沾血板凳腿、眼神凶狠如幼狼的少年,一股寒气不可抑制地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诡异的组合,尤其是那柄看似普通却瞬间放倒大当家的乌木戒尺,在他们眼中变得无比恐怖。
“妖…妖法!”一个胆小的喽啰牙齿咯咯打战,失声尖叫。
“大当家…大当家死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
“跑…跑啊!”不知谁喊了一声,这群刚才还凶焰滔天的马贼,顿时魂飞魄散,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再也顾不得抢掠,连滚爬爬地冲向各自的马匹,手忙脚乱地爬上去,疯狂地抽打马臀,在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呼哨和杂乱的马蹄声中,仓皇逃窜,消失在茫茫风雪夜色里,只留下几支丢弃的火把在雪地上苟延残喘地燃烧。
危机解除!
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松开。于学忠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一软,差点跪倒,手中的板凳腿“哐当”掉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割着喉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上面还沾着那马贼头子皮袄上的油腻和一丝淡淡的、属于人血的暗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孝侯!”刘氏哭喊着从屋里扑出来,一把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浑身抖得厉害,泪水汹涌而出,语无伦次,“我的儿…你吓死娘了…你怎么敢…怎么敢…”她反复摩挲着于学忠的头发和后背,仿佛要确认儿子完好无损。
张鸿儒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白气,如同利剑般刺破寒冷的空气。他走到那趴在地上、兀自抽搐的横肉脸身旁,用戒尺在他脖颈后一个位置轻轻一点。横肉脸猛地抽了一下,彻底昏死过去。老先生这才转身,走到于家母子面前。他仔细看了看于学忠苍白却倔强的脸,目光又落在那双犹自颤抖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赞许,有担忧,更有深沉的期许。
“先生…”于学忠挣脱母亲的怀抱,对着张鸿儒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有些沙哑,“学生…谢先生救命之恩!”
张鸿儒伸手扶起他,手掌沉稳有力:“非也。若非你那一‘剑’,直刺其要害,令其气散神夺,老朽也未必能轻易制住这悍匪。”他顿了顿,看着于学忠的眼睛,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孝侯,你可知你方才所为,何其凶险?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学生知道。”于学忠抬起头,眼神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灼热的光芒取代,他指向雪地上那柄在火把残光下依旧狰狞的鬼头大刀,又指向远处村落里未熄的哭喊和火光,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激愤,“可学生更知道,若无人挺身而出,任其屠戮,我等便如鱼肉!学生今日方知,书中所言‘见义不为,无勇也’,是何等痛切!手中若无三尺剑,胸中纵有万卷书,又何以护佑父母,何以安此乡土?”凛冽的寒风吹拂着他额前的乱发,火光在他稚气未脱却已显坚毅的脸上跳跃。
张鸿儒浑身一震!少年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他的心上。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眼神却愈发清亮坚定的弟子,仿佛看到了某种沉睡力量的觉醒。他沉默良久,眼中那惯常的温润平和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金属般的冷冽锋芒。
“好!”老先生猛地断喝一声,声震屋瓦,“好一个‘手中若无三尺剑,何以安此乡土’!孝侯,你记住今夜!记住这血的教训!记住这风雪中的哭号!”他一把抓住于学忠冰冷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少年微微吃痛,“读书明理,乃是为立心立命!然生于这虎狼环伺之世,立心更需立胆!立命更需立威!心胆俱在,文武兼修,方为丈夫!”
他拉着于学忠,走到院中那柄巨大的鬼头大刀旁。大刀半截没入冻土,刀身上的血污在雪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紫色。张鸿儒俯身,竟单手将那数十斤重的凶器“铮”地一声从冻土中拔起!动作举重若轻!他横刀于前,戒尺轻敲刀背,发出沉闷的“铛铛”声,如同丧钟。
“看见了吗?这便是‘力’!野蛮、凶暴、毁灭之力!它能屠戮生灵,践踏文明!”张先生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风雪中回荡,“然,此力无根!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仅凭血气之勇,匹夫之怒,终难长久,难成大器!”
他“哐当”一声将鬼头大刀丢开,复又举起手中那柄沾血的乌木戒尺。戒尺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此亦是‘力’!”张鸿儒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刺于学忠心底,“修之于身,凝神聚气!发于毫末,可裂石断金!守正持中,可护道安民!此力,源于心,生于智,合于道!乃真正可恃之伟力!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文以载道,武以卫道!缺一不可!”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凝滞了,唯有老先生的话语如同淬火的精铁,字字砸在于学忠的心坎上,烙印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从明日起,”张鸿儒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晨课之后,留一个时辰。为师传你些强身固本、护己护人的法门。不为争强斗狠,只为——”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院落、惊魂未定的刘氏、远处村落的哀声,最终落回于学忠灼热的双眸,“让你手中之‘尺’,护得住你想护的人,守得住你心中的‘道’!”
于学忠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直冲四肢百骸,所有的后怕、寒冷、疲惫都被这灼热驱散!他猛地挺直了尚显单薄的胸膛,对着恩师,对着这片刚刚经历劫难、犹在哭泣的乡土,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无比清晰坚定:
“学生谨遵师命!定不负先生教诲,不负此身所学!”
寒风卷着未烬的火把灰烬打着旋儿飞向漆黑的夜空。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试图掩盖地上的血迹与狼藉。但少年眼中点燃的那簇火焰,却再也无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