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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辽东半岛特有的咸腥气息,穿过纸窗的破洞,刀子般刮在于学忠单薄的脊背上。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目光死死锁住摊在粗木桌上的《左传》。油灯昏黄的光晕在泛黄的纸页上跳动,映着他清瘦而紧绷的脸颊。十岁的少年,眉宇间却凝着一股远超年龄的沉静。窗外,腊月的辽南早已被深雪覆盖,渤海湾方向隐隐传来沉闷的声响,分不清是涛声,还是更远处滚动的雷霆。母亲刘氏佝偻着身子坐在炕沿,借着微弱的光,手指翻飞地纳着一双厚实的鞋底,针线穿过千层布,发出“嗤啦、嗤啦”单调而坚韧的声响,像在对抗窗外无尽的严寒与未知的动荡。
“孝侯,”母亲头也没抬,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灯油金贵,莫熬太深,仔细伤了眼睛。”
“娘,就快背完这段了。”于学忠应着,目光未离书卷,“郑伯克段于鄢……缮甲兵,具卒乘……”字句铿锵,仿佛那遥远的征伐鼓点已在他胸中擂响。窗外风声陡然尖啸,卷起雪粒子狠狠砸在窗棂上,如同急箭。刘氏的手猛地一顿,针尖刺破了指腹,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在靛青的鞋底上洇开,像一朵不祥的花。她怔怔看着那点红,远处那沉闷的异响似乎更清晰了。
突然,一阵狂乱杂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粗暴地撕裂了雪夜的死寂!紧接着,是男人惊惶变调的嘶吼,夹杂着犬吠和女人孩子的尖利哭嚎,像沸腾的滚水,瞬间泼满了整个死寂的村落!
“马贼!是马胡子来了——!”
这凄厉的呼喊如同丧钟,敲碎了于家小院的最后一点安宁。
刘氏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手中的针线笸箩“哐当”摔落在地,顶针、线团滚了一炕席。她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弹起身,扑到窗前,用颤抖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窗框,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外望去——影影绰绰的火把光影在雪幕中疯狂跳跃、扭曲,映出幢幢鬼魅般狰狞的骑影,刀光在跳跃的火光中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天杀的!”刘氏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抑制不住地筛糠般抖起来,绝望地看向儿子,“孝侯!快!快藏……”
话音未落,院门已被沉重凶蛮的撞击轰得摇摇欲坠!腐朽的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于学忠却像被钉在了凳子上。书页上“缮甲兵,具卒乘”几个墨字,此刻仿佛燃烧起来,灼烫着他的眼睛。他听到母亲恐惧的抽泣,听到隔壁王婶家鸡飞狗跳的哭叫,听到马贼肆无忌惮的狂笑和粗鄙的喝骂。一股冰冷的血气,带着陌生的愤怒,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
“砰!”
一声巨响,院门终于不堪重击,被彻底踹开!木屑纷飞。一个裹着脏污翻毛羊皮袄、满脸横肉的大汉,像座移动的黑塔,裹挟着风雪和浓烈的酒臭、牲口膻气闯了进来!他手中的鬼头大刀还在滴着黏稠的液体,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凶神恶煞的喽啰,贪婪的目光像刷子一样扫过简陋的屋舍。
“妈的,晦气!穷得叮当响!”横肉脸骂骂咧咧,一眼瞥见炕上抖成一团的刘氏,浑浊的小眼里顿时冒出淫邪的光,“嘿,屋里头倒还藏着个齐整娘们儿!”他狞笑着,甩开大步就朝屋里冲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箍,瞬间扼紧了刘氏的喉咙,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就在于学忠猛地站起身,抄起手边那条硬木板凳腿的刹那——
“住手!”
一声苍老却极具穿透力的断喝,如同惊雷,在院门口炸响!
私塾先生张鸿儒,须发皆白,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竟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地挡在了门口。他瘦高的身躯在风雪中挺得笔直,像一株崖壁上的古松,凛然无畏地迎向那群凶神恶煞的马贼。寒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袂,猎猎作响。
横肉脸脚步一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老者逼人的气势弄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老棺材瓤子,活腻歪了?滚开!”
张先生目光如电,直刺对方,声音沉稳如磐石:“朗朗乾坤,岂容尔等宵小横行!此乃圣人教化之地,非尔等撒野之所!速速退去!”他竟引用了《论语》中的句子,在这血与火的修罗场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亵渎的力量。
“圣人?教化?哈哈哈!”横肉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喽啰们狂笑起来,“老东西,你念经念傻了吧?老子手里的刀,就是教化!”他扬了扬滴血的鬼头刀,猛地指向张先生,“给我剁了这碍事的老狗!”
两个喽啰怪叫一声,挥舞着雪亮的马刀,恶狠狠地朝张先生扑去!刀光卷起的寒风,瞬间扑灭了近旁的一支火把。
“先生——!”
于学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板凳腿几乎要被他捏碎。母亲死死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张鸿儒眼中精光爆射!他看似老迈的身躯,竟爆发出惊人的敏捷!不退反进,青布长衫在刀光中如流云般一旋。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得“啪!啪!”两声清脆至极的爆响,如同鞭子抽裂空气!
“呃啊!”“嗷——!”
两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扑在最前面的两个马贼捂着脸,如同被滚油泼中,踉跄着栽倒在地,手中的马刀“当啷”掉在冻土上。他们指缝里鲜血直流,脸上赫然各印着一道深可见骨、皮开肉绽的可怕鞭痕!
张先生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乌沉沉、油亮亮的硬木戒尺!尺身犹在微微震颤,尺尖,一滴浓稠的血珠正缓缓滴落雪地,砸出一个小小的红洞。
“戒尺?!”横肉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沾血的“凶器”,随即是滔天的暴怒,“老匹夫!找死!”他彻底被激怒,狂吼一声,双手抡起沉重的鬼头大刀,带起一阵腥风,用尽全力朝着张鸿儒当头劈下!这一刀含怒而发,势大力沉,刀锋破空之声尖锐刺耳,仿佛要将这风雪和挡在面前的一切都劈成两半。
张先生瞳孔微缩,面对这开山裂石般的一刀,竟依旧不退!他身体重心猛地一沉,脚下踩着奇异的方位,如同扎根于地,手中戒尺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并非硬架,而是闪电般点向对方持刀手腕的脉门!这是以巧破力,攻其必救!
然而,横肉脸毕竟是刀头舔血的悍匪,凶性大发之下,竟对那点向手腕的戒尺不管不顾,刀势不变,反而更加凶猛地斩落!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他算准了这老朽不敢拼命!
“先生小心!”于学忠看得真切,魂飞魄散,嘶声大喊!
张鸿儒心头一凛,对方亡命的打法出乎意料!他点向对方手腕的戒尺若不变招,固然能废对方一手,但自己必然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中!电光火石间,他硬生生收住前点之势,脚下步伐急错,身体如风中败叶般向侧后方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
“嗤啦——!”
鬼头大刀带着刺骨的寒气,擦着张先生青布长衫的前襟劈过,将下摆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刀锋甚至能感觉到皮肤的战栗!虽未伤及皮肉,但张先生立足未稳,气息也为之一窒。
横肉脸一刀落空,凶性更炽,狞笑着踏步上前,大刀再次举起:“老东西,看你往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