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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华灯初上,1949全鸭季的包厢内,古色古香的装饰透着一股沉稳大气。
红木雕花的桌椅,精致的青花瓷餐具,还有那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每一处都彰显着这家老字号的底蕴。
智柳早已落座,身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内搭浅蓝色衬衫,领带松开一角,透着几分随性又不失威严。
他半倚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对文玩核桃,眼神透着几分深邃,几分期待。
包厢角落的青铜兽首香炉逸出袅袅青烟,沉水香的清冽与烤鸭的焦香在暖黄光线下无声交缠。
窗外金宝街的市声被厚重的雕花木窗隔开,只余下车辆驶过时轮胎与路面摩擦的遥远嗡鸣,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墙上一幅吴昌硕的《秋意图》斜倚在红木框里,枯藤虬枝的墨色渗进泛黄的宣纸,恍惚间似与智柳掌中核桃的包浆光泽遥相呼应。
推门而入的吴楚之,身着一袭黑色中山装,衣领笔挺,下身搭配一条同色系长裤,脚蹬一双黑色布鞋,显得……
很华国精神小伙。
步伐沉稳,眉眼间藏着几分锐气,却又被他刻意收敛着。
智柳见状,脖颈上的青筋抽搐了几下。
从过往的资料来看,吴楚之从未有过如此的穿搭。
他感觉这小兔崽子穿这一身,就像是故意的。
指腹猛地按住核桃凸起的棱角,刺痛感让他眼底的寒意更甚。
这身中山装分明是裹着棉布的刀子——领口硬挺的线条切割着西装代表的秩序,布鞋踏过波斯地毯时悄无声息,却比任何脚步声都更具挑衅意味。
他想起三十五年前自己初入华科院时,那些穿卡其布工装的老研究员看他的眼神,和此刻别无二致:
一种裹着礼貌的、对“西派”的天然蔑视。
而吴楚之如果能听见智柳的心声,则会表示,智柳没感觉错。
他就是故意的。
按照企业家的代际划分,大致分为84派、92派、99派。
作为84派企业家无可置疑的头面人物,智柳的着装很有时代的风格。
三件套西装,马甲的扣子扣得齐齐整整,雷打不动的温莎领下领带也是规规矩矩的。
典型的西派人物。
而吴楚之自己,不管他愿不愿意,身处这个时代,他被天生的划入了以主流认为是‘奇装异服’着称的互联网人物居多的99派中。
所以,相比起格子衫、牛仔裤,今天他的穿搭,倒也并不离谱,以后传出去了,也不会被人说是失礼或者不尊重老前辈。
毕竟,这货还有一层学生的皮在身上。
智柳的眼皮子跳了跳,他现在有点后悔请这顿饭了。
在他认知里,西装可配任何场合,并不会造成气势上的对立。
除了中山装。
当然,硬要杠什么唐装之类的也行,不过显然吴楚之这个年龄穿唐装就显得……
纯属神经小伙了。
而现在是啥?
爱国青年对阵汉奸走狗?
智柳自觉自己养气的功夫还不错,深吸了一口气后,小脸一扬的开了口,
“来了?”
吴楚之颔首后,又微微一欠身,“来了。”
礼貌中不乏疏离。
不得不说,在激荡二十年的岁月中搏杀出来的老帅,身上是自带一股气势的。
智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神闪烁着几分戏谑:“我以为你不敢来的。”
吴楚之轻笑一声,步伐未停,径直走到桌前,“不是不敢,是不愿。”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智柳却从里面看见了波涛汹涌。
手里的文玩核桃猛地一顿,旋即又恢复了把玩的动作。
眼里有光的少年,不错。
不过,这答话让他也是莞尔。
他打量着吴楚之,眼神中透着几分赞赏,几分探究。
“那现在?”
吴楚之与他对视,并不躲闪。
他轻抬下巴,笑了笑,“我小舅说,江湖不是只有打打杀杀,我需要学会妥协。”
智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前倾,眼神愈发深邃,“那你学会了吗?”
吴楚之轻笑一声,“需要学,但什么时候学会,能不能学会,我就不知道了。”
智柳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又透着几分豪迈。
他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仿佛被吴楚之的回答逗乐了,
“有趣!有趣!”
他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朝厅中的圆桌走去,步履间透着一股从容的威严,“既然来了,就坐下来。”
吴楚之微微颔首,稳稳落座。
只是定睛一看,他的脸上便写满了问号。
特么的,要不要那么抠!
桌上就一碟花生米!
酒倒是好酒。
两瓶五粮液摆在一边,中间一个大酒蛊里,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显然,智柳请客是照顾了他的喜好,因为他听说智柳最爱的其实是燕京本地的菊花白。
只是让吴楚之眼睛微微一眯的是,一瓶是今年的新酒,另一瓶是82年的五粮液。
他出生那年的!
特么的,怎么不来一瓶82年的雪碧?!
吴楚之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自己膝盖上,微微一躬。
“老爷子有心了!”
“哈哈哈,题中之义罢了。”
智柳轻敲了一下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随口一问,
“吴楚之,你这身中山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侍者从一边走出,拿起酒盅给两人斟酒。
吴楚之轻抬眼皮,微笑着回应:“老先生过奖了,这身衣服,不过是顺应场合罢了。”
智柳轻笑一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顺应场合?还是,特意为之?”
吴楚之不为所动,稳稳端坐,微微挑眉,不卑不亢地回应,
“老先生,无论是顺应场合还是特意为之,在您眼中,真的有区别吗?”
智柳觉得自己应该恼怒的,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
侍者将酒杯斟满,他举起了杯子,“我们喝一杯。”
一边在心里骂着老贼抠门,吴楚之一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端着杯子的智柳,目光紧紧锁定着吴楚之的每一个动作,眼神中透着几分好奇和探究。
他轻挑眉梢,语气透着几分调侃:“少年郎这么痛快,就不怕我下毒?”
吴楚之明白,智柳这话,不是无的放矢的。
只能说,世纪交替之际的国情,是后世想象不到的。
那时的一些高端商战,其实更为简单粗暴。
也浇发财树,但世纪初是用人浇,也破坏车子,但世纪初是泥头车伺候。
94年火腿肠大王被杀在办公室,凶器是车间流水台的剔骨刀; 99年西蜀某富豪被炸死在自己家里; 2000年东瓯老板的奔驰车在国道被砂石车碾成铁皮……
诸如下毒、传艾、定点爆破作业、刀客、狙杀……
周祖豹、李海仓、葛君明、陈汉烈、李元胜、王永均……
他们用生命作为代价,让华国企业家明白了商战的残酷。
面对智柳的问题,吴楚之玩味地笑了笑:“老爷子,下毒?您敢吗?”
说完,他将酒杯轻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智柳手里的杯子。
智柳哑然失笑,将杯中酒也是一饮而尽,随后同样把杯子放在桌上,轻笑了一声,
“不是不敢,而是没必要。”
吴楚之不待侍者动手,主动拿起酒盅,将两人的杯子满上,做足了晚辈的礼仪,但嘴里却没好话,
“恐怕不是没必要,而是无利可图吧。
您老一个国企职业经理人,马上就要退休了,踩红线,对您来说可不划算。”
智柳被这话气得够呛。
但他不愿在小辈面前失了风度,只是云淡风轻地又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说,
“没什么红线不红线的,只是跟你斗,犯不上的。”
吴楚之见状,陪着喝了一杯,放下杯子后笑了笑,“看来老爷子您是觉得胜券在握了。”
智柳示意他把酒斟满,淡淡地说:“倒也不是,优势在我,但也不敢说必胜。”
刚开始听见熟悉的那四个字,吴楚之还有点想笑。
不过智柳的话说完后,他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这老贼确实谨慎。
看着面前五钱的杯子,又乜了乜智柳面不改色的模样,吴楚之感慨了一句,“老爷子好酒量。”
两杯酒加起来不过一两,但这种喝法,让他有点儿肝颤。
他早听说智柳酒量堪称海量,今天一见,饶是自己酒量也不错,也不免有点担心今晚会被智柳给放倒。
面对智柳举起的第三杯,吴楚之开始装起没看见,只是双手扶着自己的膝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面的花生米。
神经病喝法,神经病喝去!
今天80后就要整顿酒场!
端着酒杯的智柳等了几秒后,脸上露出了笑意,放下酒杯说道,
“少年郎,很沉得住气嘛。”
吴楚之这才抬起头来,人畜无害地笑着:“不是,是我真饿了。
老爷子,我还小,还在长身体呢,一碟花生米就把我打发了?”
说罢,他又乜了一眼眼前的那碟花生米,一脸戏谑的模样。
这话让智柳有些绷不住笑,手指点了点他,无奈地说,“你这小子……”
他举起手拍了拍,屏风后面走出一群古装侍者,开始布置席面。
而旁边的片鸭师也在当着他们的面快速的片着烤鸭。
刀刃切入鸭胸时发出酥皮碎裂的轻响,油脂顺着麦芽糖色的脆皮纹理渗出,滴落瓷盘叮咚如雨。
片鸭师手腕稳如机械轴承,厚薄均等的鸭肉在砧板上铺成扇形,每一片都在灯光下透出诱人的琥珀光泽。
宫保虾球、木耳拌洋葱、七味盐烧豆腐、芥末鸭掌、糖醋小排骨、芦笋炒元贝、手撕杏鲍菇……
都是一些家常菜,而非那些看着花里胡哨其实完全吃不饱的奢华摆盘。
这让吴楚之感觉很是舒适。
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奢华。
传菜的侍者皆为女性,身着汉服,衣袂飘飘,容颜俏丽,曼妙的身姿在轻纱披帛的勾勒下若隐若现,艳而不妖,宛如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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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楚之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句,没想到在世纪初也能见到这种古装秀。
只能说,无论时代怎么变化,权贵的生活从未变过。
为首的女子梳着惊鸿髻,金丝点翠的步摇随她俯身摆盘的动作轻颤,光影在吴楚之眼前的青花瓷碟上碎成星点。
一缕皂角混着体香的温热气息掠过他鼻尖,那是刻意洗去脂粉后残留的、属于舞蹈生练功房的纯粹汗水味道。
智柳瞥见他目光滑过女子腰间束带的玉环扣,又转向窗外车灯流转的街道,竟像在比对什么。
而一直关注着他表情的智柳,此时也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都说少年戒之在色……
好吧,不得不承认,而这小王八蛋这一关确实是过了的。
今天的女侍们,并不是这家店的,而是专门从燕京舞蹈学院找来的。
个个容颜都是上上之选,而舞蹈生的身姿更是不用多说。
作为华国几大顶级俱乐部的重要会员,智柳自然知道声色犬马是怎么样的,更知道一个成功男人面对美色时眼里各种光芒的含义。
而吴楚之的眼里却无半点色欲、征服欲、占有欲,只有对美好事物大大方方的欣赏。
是的,是事物。
钱是男人胆,当遍历繁华到了一定的位份上,男人才会明白,美色只是一种事物。
也对,听说他那些红颜知己,好几个都算得上是绝色。
智柳在心里微微一叹。
看来,自己女儿确实是拿不出手的。
不过……
他笑了笑,指着刚端上来的烤鸭对吴楚之说道,“这里的味道,虽不敢说是四九城前三,但比全聚德正宗,也胜在京味正宗。
不过冷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刚刚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