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杏仁味与金雕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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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桶冰冷刺骨的、混合着粗盐的脏水，狠狠泼在刑架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身躯上。

“呃啊——！”凄厉的、已经不似人声的惨嚎在狭窄的牢房里回荡，带着濒死的绝望。受刑者正是从通州码头侥幸捡回一条命、被“地网”番子从运河淤泥里拖出来的周府管家周福。他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十指扭曲变形，指甲尽数被拔去，露出血肉模糊的嫩肉，胸口和腹部布满了烙铁留下的焦黑印记。盐水渗入伤口，如同千万根钢针在反复戳刺。

鼠王魏忠贤，裹着一件厚实的玄色貂裘，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坐在离刑架几步远的太师椅上。他手里捏着一块白绢，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小刀。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对狭长而阴冷的眼睛，在火光下反射着毒蛇般的光芒。

“啧…周大管家，咱家的耐心，可比那运河里的王八还长。”鼠王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阴柔，“可你这张嘴，比运河底的千年淤泥还硬。那木墩里藏的，到底是什么宝贝疙瘩？值得你东家豁出命去，也值得那金雕爪子的怪物亲自来灭口？”

周福的头无力地耷拉着，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因为剧痛而本能地抽搐。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东家…只让我…藏好…等…等一个…胸口绣着…双鱼的人…”

“双鱼？”鼠王擦拭小刀的动作微微一顿，狭长的眼睛眯得更细，寒光更盛。“什么样的双鱼？说！”最后一声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鸣。

“不…不清楚…图案…没…没看清…”周福的声音断断续续，“东家…说…关系…天大的干系…”

“天大的干系？”鼠王冷笑一声，站起身。玄色貂裘拖过肮脏的地面，他踱步到周福面前，俯视着这摊烂泥。“周廷圭区区一个侍郎，能有什么天大的干系？除非…他背后还有人！”他猛地伸出手，用那冰冷的刀背，轻轻拍打着周福血肉模糊的脸颊。“说！是谁？！”

就在这时，牢房厚重的铁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如同影子般的番子闪身进来，快步走到鼠王身边，将一件用油布包裹的沉重物件和一个密封的铜管，双手奉上，同时附耳低语了几句。

鼠王接过东西，挥手让番子退下。他先掂了掂那油布包裹，入手沉重冰冷，棱角分明。他解开油布一角，一截狰狞的、带着暗沉血污和几道新鲜砍痕的金雕钩爪暴露在火光下！爪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仿佛还残留着撕裂血肉的凶戾。这正是通州码头那巨汉杀手遗落的凶器！

鼠王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放下钩爪，拿起那个密封的铜管，拧开蜡封，从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被小心处理过的桑皮纸。纸上，用极其细密的针尖大小的墨点，排列出几行残缺不全的文字——正是“甲一”从岸边染血油纸碎片上紧急拓印下来的“双鱼密文”！

鼠王将纸凑近火把，狭长的眼睛几乎贴了上去，仔细辨认着那些被水渍晕染得有些模糊的墨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硫磺…硝石…铅…大量…格物院…采买…异常…”

“…丙字…戌时…交接…”

“…‘雷吼’…图…不全…需核…”

“…墨…必除…”

破碎的词句，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指向一个令人心惊的方向！格物院异常的采买清单？那个被墨衡命名为“雷吼”的新炮图纸？还有…对墨衡赤裸裸的杀令！

鼠王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再次钉在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周福身上！

“格物院的采买清单！说！周廷圭让你藏的东西，是不是跟墨衡造炮有关？！”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洞穿一切的森然。

周福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因为剧痛而涣散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极度惊恐的光芒！虽然只有一瞬，却如同黑夜里的闪电，清晰无比！

“果然！”鼠王心中雪亮！他不再看周福，厉声朝门外喝道：“备马！立刻去格物院！要快！给咱家盯死那个墨衡！还有他身边所有可疑之人！”他抓起那金雕钩爪和密文拓片，转身大步朝牢外走去，玄色貂裘在身后带起一阵阴风。周福？一个知道得太多的弃子，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他身后的阴影里，一个沉默的番子无声地抽出了腰间的短刃，走向刑架。

冰冷的刀光，最后一次映亮了周福眼中那凝固的、无边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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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物院，玄冰石室甬道口

王启年抱着一大卷细密的白棉布，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额头上全是汗珠。“院正！布…布找来了！库房里最好的细棉纱布！”

墨衡立刻接过棉布，入手柔软细密。他顾不上解释，蹲下身，迅速将棉布一层层撕开、叠厚。那丝若有若无的杏仁苦涩味，依旧顽固地萦绕在石室门口，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扎在他的神经上。

他拿起厚厚一叠棉布，深吸一口气，再次靠近那扇散发着无尽寒气的玄冰石门。冰冷的空气刺得他肺部生疼，但他强迫自己忽略。他小心翼翼地将棉布堵在石室入口下方的缝隙处，尽可能封堵空气流通的通道。一层，又一层。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几步，再次凝神感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棉布真的起了效，那丝诡异的杏仁味似乎淡了一些，飘忽得更难以捕捉了。

但这微弱的成效，丝毫不能缓解墨衡心中的沉重。这仅仅是权宜之计，是蒙住眼睛堵住耳朵的鸵鸟策略！他不知道这气味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它何时会爆发，更不知道爆发的后果！未知，才是最深的恐惧。

【警告：基础分析模式检测到微量未知挥发性物质逸散。】

【初步判定：含氮化合物，具潜在高能量反应特性。】

【分析深度不足，无法确定具体成分及危害等级。】

【能量点：22→21。】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判决。系统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方向——含氮化合物，潜在高能反应！这几乎印证了墨衡最坏的猜测！这杏仁味，很可能意味着混合物内部发生了新的、更危险的副反应，或者…那被炭粉暂时吸附的“恶魔”，正在以另一种更隐蔽、更致命的方式挣脱束缚！

“院正…”王启年看着墨衡愈发阴沉的脸色，心中的不安也达到了顶点，他凑近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声，“那个陈四…刚才趁乱，往甬道深处…靠近石室方向…多走了好几步！被属下喝止后，才装作搬东西退回来！他…他绝对有问题！”

墨衡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猛地投向小院中那个正在收拾残破陶瓮碎片的精瘦身影。陈四似乎察觉到目光，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更加卖力地清理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内忧！外患！致命的未知危险！还有这潜伏在侧的毒蛇！

墨衡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疲惫和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来，几乎要将他压垮。他扶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只剩下那持续跳动的、象征着能量枯竭的数字——21点。还有那丝挥之不去的、如同死亡预兆般的苦涩杏仁味。

玄冰石室内的寂静，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显得更加沉重而压抑。那被炭粉覆盖的幽光，在死寂中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