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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桃啊，上元节就是要吃汤圆，再磨磨蹭蹭真的要凉了，还有姥姥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咸鸭蛋。”
黄奶奶手持着诺基亚缓缓走向房间，手中还端着一碗元宵。
——然后林镜与周谏同时看到了。
衣柜的镜面中倒映着床头，一道身影缓缓显现。并非清晰可辨的鬼魂，而是如雾如梦的轮廓。
阿桃——或者说，黄奶奶眼中的阿桃——披着碎花裙，头发滴水，正站在镜中对着林镜静静看着。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仿佛只是某种“被想象出的存在”。
但下一秒，林镜脸色一变，猛地低声喝道：“别看镜子！”
镜中那道模糊的轮廓本是面对着墙壁此刻她竟然缓缓转过身来，没有五官的脸部赫然出现了一只猩红的眼球。
噗的一声，又一只。
这声音虽然极为轻微，但是在场的两人都不是普通人清晰的将这声音捕捉到了。
试想，一个不存在的「人」却发出了声响，这是何等的惊悚。
那双眼就这样嵌在模糊的脸孔上，嵌在镜子里，像是一只蛰伏的猫，在盯着他两静静地看。
周谏嘴角一抽，脸上的表情不停地抽搐着，显然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场景。
“已经看到了。”
“发生了什么？明显污染数值加剧了，阿桃居然真的具现化出来了。”林镜后退半步，依旧站在床边，指尖压在照片照片缺角之处，一动不动。
她眼睫微敛，声音却仍旧保持着镇定：“她在回应，回应什么?污染源出现了？什么时候？”
铃~铃~铃
客厅里又传来了那熟悉的诺基亚铃声。
空气里忽然泛起了细微的波动。
像是静电涌动在衣角，像是某种视线从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悄然落下。
镜子里的女人轮廓只是看了他两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忽然站了起来。
她低着头，双臂下垂，脚步拖地，从镜子中走了出来。
就在此时，客厅里黄奶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厨房，一个人笑起来。
“哎哟，我也是，人老了不中用，差点都忘了今天有客人，怎么就只拿了一碗。”
“我的阿桃啊，她总是这样啊，见到陌生人，就害羞，躲起来。”她边说边从锅里捞出一颗汤圆放进碗中，“小时候也是，带她去街口吃糖人，摊主一说她可爱，就躲我身后，紧张得不敢动。”
她笑声和锅碗碰撞声交叠，如同流水潺潺。
林镜皱着眉头，盯着黄雪梅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有些疑惑，闪电在脑中划过，她的神色猛地一紧。
“电话？等等！我就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周谏，外面那位黄雪梅……是不是从始至终都在电话里讲话？”
“她？是啊。”周谏一怔，“她确实没停过，虽然一直没听清她在讲什么。”
“但你没注意到吗？她的语调，从头到尾都没有停顿，也没有接听对方讲话的间隙。”林镜低声道。
“……就像，只是她一个人在说话。”
“可恶，难怪之前在门前感应到了这里隐藏着污染源，却一直没有发现，竟然一直被人拿在手上！”
“什么？！”周谏也猛地反应过来，难怪黄雪梅一靠近房间污染数值就扩大，甚至连阿桃也局限化了出来，仿佛就是为了黄奶奶的存在而存在。
周谏抬起头，正好对上那个小女孩模样的东西，头发滴水，脸上糊着透明的油纸，像是扎纸人未完工的面具。一双脚却赤裸着，从镜子中挤出自己的身子，身体根本不符合儿童比例，胳膊极长，肩胛畸形，在行进的路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这，就是黄奶奶臆想中自己孙女的景象！
林镜几乎是瞬间拔高精神域场，双手掐印，一层无形结界笼罩住自己与周谏。
不消片刻，林镜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而那个「阿桃」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朝着黄奶奶的地方爬去。
林镜呼吸一滞，沉默片刻，竟然率先解除了防御。对于此刻的她，精神域场还是有些勉强。
厨房内，黄雪梅还在笑着摆碗筷。
“阿桃，快来吃汤圆了呀。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她的声音穿透认知密室，带着一往情深的柔和。
林镜却知道。
这一句唤她吃饭的话，可能已经说了——三年。
“周谏，我接下来想做的事情或许你不认可，可我......”
林镜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谏打断了，“镜姐，不用劝我，我想我要做的事情应该和你一样。”
“......很好，不过你要看我的指令合作。”
“没问题。”
.......
而就在两人重新踏回客厅的一瞬间——黄奶奶正端着两只汤圆碗，笑着迎过来，眼中温柔澄澈：
“快来吃啊，阿桃说，要你们两个都吃一个，这样今年才不会孤单。”
“黄奶奶，”林镜凝视着她，柔声道，“黄奶奶，既然来者是客我们怎么好意思劳烦你专门端给我，我们坐下一起吃吧。”
“当然，一起，一起。”
黄奶奶显得特别开心，脸上的皱纹都绽放开了。
于是乎，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四人围坐在餐桌前，各自占据一边，其乐融融。
汤圆的甜味在屋内弥散，白瓷碗中轻轻浮着一层微光，黄奶奶乐呵呵地夹了一个塞进嘴里，软糯的糯米皮拉出丝来，她还笑着说了句：“哎哟，都老了，牙口可不比以前啦。”
黄雪梅将头偏向「阿桃」的方向，微微低下，点了点头。
“阿桃这孩子害羞，她说，来了就是一家人，今年要你们都吃一个。”
周谏看了围坐在餐桌前的四人，只觉得一种怪诞，片刻后摇了摇头。
“黄奶奶不老，吃，我们都吃。”
林镜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咬下一口汤圆，眼角轻轻颤了一下。
那是她很少在任何任务中露出的神情：软弱、理解、也许还有一点点……认同。
她余光扫过镜中的「阿桃」——那已经坐到了黄奶奶右边的女孩。她低着头，没吃，也没动，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真的只是个“害羞”的孙女。
一切都太顺理成章，顺理成章得可怕。
直到那熟悉的铃声再次响起，突兀地划破了这场团圆的幻觉。
“叮铃铃——”
老式的诺基亚铃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整个机身在厨房的茶几边跳动，屏幕亮着微弱的蓝光，却没有来电号码。
林镜扫了一眼手机屏幕，147小时34分26秒，这种老款手机通话时间明明还没结束，可电话还能打进来，正常吗？而且这个时间也太不正常了吧。
林镜悄悄给周谏使了个颜色，周谏立马心领神会，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铃声刚一响起还没两秒，趁黄奶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暗下了外放。
声音模糊、沙哑，不带任何情绪，却清晰传来：
“是我，开门……是我……开门，是我开门。”
男声？女声？无法辨别。也不知是回声，还是重叠的失真音轨，像是某种坏掉的音带在循环播放，又像是……在黄奶奶脑中回荡了千百遍。
“你......”
林镜放下汤匙，柔声问道：“黄奶奶，是谁打来的电话？”
“当然是阿桃。”黄奶奶笑容不改，“阿桃是个乖孩子，她跟我说过，她哪天不打，我就会担心。”
“所以阿桃每次出门都会打电话给我报个平安。”
周谏脸色有些不自然，看着黄雪梅。
“真的是每次出门吗？可是电话里可是叫你开门......”
“周小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阿桃还喜欢跟我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可……你说给你打电话的是阿桃，可「阿桃」明明就坐在你的身边啊。”林镜抬手，指向坐在黄雪梅右手边的小女孩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