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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楼的书场比往日更早坐满了人。
阿紫攥着那封烫金帖子站在雅间窗边,发尾银铃随着她跺脚的动作轻响,像串没了底气的叹息。
陆九渊站在她身后,能看见她耳尖微微发红——方才他说"不去"时,这丫头的睫毛颤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翼,此刻正盯着楼下攒动的人头,手指把帖子边缘攥出了皱痕。
"先生..."她忽然转身,眼底还带着未褪的雀跃,"要不咱们只去看看?
聪辩先生的棋局我还没见过,说不定......"
"阿紫。"陆九渊抬手按住她肩膀,指腹触到她肩骨的单薄,"你忘了前日说段延庆的故事?
他解棋时走火入魔,至今半身不遂;虚竹小师傅被迫剃度,断了尘缘。
苏星河摆了三十年珍珑,哪是给人寻宝?
是给无崖子寻个能替他受三十年孤寂的苦主。"
阿紫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她低头抚平帖子褶皱,发尾银铃轻响,倒像是在应和楼外渐起的人声——楼下茶客们早等得不耐烦,有人敲着茶盏喊:"陆先生!
今日不说三国,改说擂鼓山如何?"
"对啊!听说聪辩先生广发英雄帖,您收了请帖没?"
陆九渊扫了眼楼下,茶博士正踮脚擦梁上的灯笼,火光映得"松鹤楼"三字暖黄。
他理了理青衫前襟,对阿紫道:"去把醒木拿来。"
阿紫眼睛一亮,立刻从案头捧来那方黑檀醒木。
木头上的包浆被她擦得发亮,是跟着陆九渊走南闯北的说书老物件。
陆九渊接过时,指尖触到阿紫掌心的薄茧——这丫头总爱替他擦醒木,说是沾了人气儿,敲起来才响得通透。
"各位客官。"陆九渊拾级而下,青衫下摆掠过雕花栏杆,"今日不说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说段藏在玉符里的旧年事。"
楼下霎时静得能听见茶盏里浮起的热气声。
有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把咬了半截的花生掉在桌上,"咔"地脆响。
"先说这请帖。"陆九渊把烫金帖子展开,"聪辩先生苏星河广发英雄帖,确有其事。
但各位可知他为何重开珍珑?"
他目光扫过前排攒动的人头,停在个留山羊胡的老茶客身上——那是常来听书的"万事通"张九,此刻正伸长脖子,茶盏举在半空忘了喝。
"不为玉符,不为秘籍。"陆九渊顿了顿,"为替他师父,寻个新掌门。"
"轰"地一声,楼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张九的茶盏"当啷"摔在桌上,溅出的茶水湿了前襟也浑然不觉:"陆先生莫要诓人!
逍遥派无崖子不是三十年前就坠崖了么?"
"坠崖不假,死了?"陆九渊指尖敲了敲醒木,"未必。"
阿紫不知何时从雅间下来,挤在二楼栏杆边。
她盯着陆九渊的侧脸,见他眼尾微微上挑——这是他说紧要处的惯常模样。
楼下有个穿锦缎的公子哥拍案而起:"胡扯!
当年丁春秋大闹逍遥派,无崖子被打下悬崖,江湖上谁不知道?"
"丁春秋?"陆九渊突然笑了,"各位可知丁春秋是何来历?"
他话音未落,楼角传来一声轻咳。
游坦之不知何时从楼梯拐角挪到了楼下,靠在柱子上,腰间并蒂莲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阿紫发尾的银铃上,像根绷直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