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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宁浅吐完又回了帐内,忽略掉嘴中的苦涩他替自己倒了杯茶安静坐在椅子上。
屋内安静的像座坟。
宋稚本来也是强撑着精神等他,荀宁浅许久都没有说话,宋稚仰望他坐得挺直的脊梁,意识涣散,背影成了模糊的轮廓他又睡了过去。
荀宁浅感知到他睡着听到后面平稳的呼吸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刘璟在外面等着他。
荀宁浅眼眶发红,气得,任谁和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在一起都不会心平气和。他垂下眼语速很快不想和他多浪费时间“他满意了?电报机。”
刘璟最后决定给他留下一条命,因为宋毓在他昏迷的时候划破了他的脸,销毁了一切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他没有了重上官场为温钰发声的资格,他失去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荀宁浅了,所以他活了下来。
荀宁浅本来想找把剑一了百了的,他是旧出身的文人浑身上下总归有些气节,他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体面。而后随便草席裹尸还是什么黄肠题凑,身前哪管身后事随便吧。
他的剑没拿到就被刘璟撞上了,他很少见这个镇北侯不是一路人。按道理来说程衡时会很喜欢他荀宁浅,他们才是一种人,程衡时也确实找过他,他拒绝了。因为宋稚和榜眼在那,他不想和这两人共事。
他去了温钰那,他心气儿高,要做就做第一,要争就争拔尖。他是温钰的首选,他去端木集的队伍中打副手等温钰许诺给他的机会,他不服那场科举,他想让温钰看到选择他带来的利益。
刘璟没让他死,或许本来是想的不知道宋稚那个弟弟闹了什么又放弃了。那个叫宋毓的很聒噪,仿佛他哥没说出口的话全落到了他身上像只鸭子。
刘璟和他做了笔交易,进去看着宋稚等他睡了,他将电报机借给他用随便他发一封电报给谁,说什么内容他不管。
很划算。荀宁浅没必要拒绝,他答应了。所以他来,在他面前说了两句憋在心里的话等着他睡着离开。
刘璟也没说什么带着他去了发电报的营帐,将腰间的枪扔给他“不是想死吗?别客气。”
枪到了荀宁浅手里,其实那一刻他的第一想法是杀了刘璟,也算给温钰一个大礼省得他骂他废物。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打消了因为他不会用,而且温钰也不是那种别人杀了他宿敌他会高兴的那种人,他怕温钰把他从坟里刨出来鞭尸泄愤,还是算了。
枪被他还了回去他很坦诚“不会用,拿个趁手的。”
以剑自刎对他来说是理想者的殉道,他毕生追求的理想彻底破灭,这条命也就不那么重要了,那而今他举剑也算尽了自身的忠义。枪这东西……太暴力他不喜欢。
救不了的家国,就让自己走在它的前面。
刘璟没给他剑,眼神示意他先发完电报再说。他出去回避把时间留给他和电报员,良久后他捏着一张纸出来,眼眶通红里面含着一池泪,挺直的身子在颤抖,犹如风吹过翠竹。
让人心头一悸只感到心痛,却无法产生任何狭促的想法。一阵悲意,像是停驻在这副躯壳中的灵魂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愣愣看着刘璟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大人出事了。”
刘璟没什么意外的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和他做这个交易也是确信荀宁浅会把电报发给温钰,他问“还要剑吗?”
荀宁浅没理他,刘璟说“活着吧,活到温钰先你入坟那天。”
荀宁浅心悸到压根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他不敢相信温钰怎么会出事,他……怎么可能……
刘璟呸了一声走了,他清楚温钰手下一批都是什么货色和他如出一辙的疯子。脑子和温钰一样不正常,都疯了,在这世道下没有不疯的。
都有病,都不正常,都疯了。
他也看清了……没救了。
没救了。
*
程宋在院里逗鸟玩,离他不远处树下摆了张桌子陈年坐在那对着他出的课业抓耳挠腮却不敢发出声响,怕打扰他的兴致。
陈宪之走后不久那些人又回来了抓了祁述问他去哪了,家里上下被检查了个遍特别是陈宪之的书房,一行人像是疯了般。
他留给陈年的东西也是那时候被他们翻出来的,三张卖身契和他名下所有的房契地契和数不清的银票。陈宪之给了他们三个人自由身和自己余留下来的所有家财,然后自己不知去了哪里,连温钰的人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他彻底自由了。
陈年很为他高兴,尽管祁述哥很难受他觉得是自己成了陈宪之的拖累才让他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他们都没告别。
陈年想告诉他,其实他们已经告过别了,那日的挥手和叮嘱就已经是在告别了,只是无声所以现在回想起来才怅然若失。他的话没说出口,祁述不需要除了陈宪之以外任何一个人来替他解释。
学堂又开学了,他顺利升入了高等学堂,陈琢不用功没有通过高等学堂的考试在温家的牵线搭桥下通过了荆州新师学堂的考试。
祁述准备过段时间带他去那里熟悉环境,然后就找个地方过日子。
祁述安慰他们“人的路要自己走,到时候都会散的。”
像他和陈宪之,互相之间相依为命十多年最后还是走到了散场的时候。他跟不了他一辈子,他越走越高他的平庸成了他的拖累,他不想那样做。
温熠也被家里人接走了,临走时他鼓起勇气带着陈年敲响了恭亲王府的府门,将他带到了程宋面前。
他这样想着又用余光偷瞄和只画眉玩得不亦乐乎的男人,他瘦了很多,使得本就锐利的五官更加逼人但还是温柔的脾气。如果他能见到程颂就会发现两人长得更像了,此前用来区分两人的特质在程宋不笑时几乎无法分辨。
程宋和温熠进去聊了些什么,这人像个小大人似的稳妥的处理了比他还大一些的陈年的事。出来时程宋跟他说有事无事可以从后门来王府玩,那些看门的不会在意他一个小孩。
他就这么拿到了王府的入门资格,程宋不爱热闹王府中似乎也没几个下人,自从他过来见过的下人还没外面的禁军多。
程宋看着他读书教他课业,他就在闲时帮他打扫花圃和清点打理藏书。院里种了很多银杏树陈年想,等到晚秋它们的落叶只怕能覆盖整个院子,一日不打扫便要在铺满黄金的路上行走。
程宋见他实在沉不下气就冲他招手喊他过来,陈年带着不好好学习被抓包的窘迫深吸一口气掐着手过来“宋师……”
程宋看他期期艾艾的样子就想笑,这又怂又傻的样子和陈宪之犯错的时候如出一辙,主仆两个是真像。
想到陈宪之对着他也温和了很多“这些日子先不要过来了,我这边要处理一些事。”
陈年应了一声没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程宋本来就很忙现在这样才正常不然让他每天来这里报到他才是觉得完了。
程宋说完就摆手让他回去,自己转着轮椅回屋去。王府内所有的门槛都被刘璟拆了,程宋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残废哪怕是善意的都不行,可能这就是王府仆人稀少的原因。
陈年收了桌上的课业背着包从王府后门出去,外面看守的禁军见他出来问道“殿下今日可好?”
他回“很好”然后拧眉纠正道“不能叫殿下。”
革除爵位的诏书下来,程宋就不再是恭亲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