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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微老道那声饱含着无尽悲愤与毁灭气息的“孽障”咆哮,如同九天落下的灭世神雷,不仅震得清虚观屋瓦齐鸣,也彻底震碎了小六子最后一丝侥幸。
他像一尊被抽掉了骨头的泥塑,软软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那片温热的水渍迅速变得冰凉,刺骨的寒意顺着尾椎骨直窜上来,却远不及心头那灭顶的恐惧之万一。祖师石像脸上那副新鲜出炉、乌黑油亮的大眼镜和神气活现的八字胡,在缭绕的烟雾中,如同两张咧开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巨口,无声地宣判着他的“死刑”。
玄微老道枯瘦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紫红色的脸庞上,根根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那双燃烧着焚天怒火的浑浊老眼,死死钉在小六子身上,仿佛要用目光将他烧成灰烬!百年清修涵养出的古井无波,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只剩下被亵渎的狂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凉——清虚观列祖列宗的脸面,今日竟被一个黄口孺子,用一根烧火棍,涂抹成了三界笑柄!
“师…师父…”小六子牙齿咯咯打颤,想要求饶,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从未见过师父如此恐怖的模样,那眼神,比昆仑墟最深沉的寒渊还要冰冷,比最狂暴的雷劫还要骇人!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师兄凌霄第一个冲了进来,紧接着是面色煞白的云苓和一脸惊愕的赤霞。当他们看清殿内景象时——
凌霄倒吸一口冷气,瞳孔骤缩,脸上万年不变的冷峻瞬间化为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云苓惊呼一声,纤手死死掩住嘴,温婉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惊恐的泪水!
赤霞杏眼圆睁,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连自己仙酿被偷的怒火都被眼前这石破天惊的景象给硬生生压了下去!她看看面目全非、充满“后现代艺术气息”的祖师像,又看看瘫在地上、抖如筛糠、裤裆湿透的小六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小混蛋…作死的境界…已经突破天际了?!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祖师殿!只有玄微老道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肃穆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玄微老道动了。他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枯槁如鹰爪般的手,指向地上那个罪魁祸首。他的手指抖得厉害,声音嘶哑得仿佛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寒意:
“孽障…林天生…亵渎祖师…罪无可赦…”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如此之深,仿佛要将整个大殿的空气都抽干,胸膛剧烈起伏。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如同颁布最终的神罚谕令,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罚——后山!思过崖!面壁!百日!静思己过!即刻执行!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求情!违者——同罪!”
“百日?!思过崖?!”云苓失声惊呼,泪水瞬间滑落。思过崖!那是清虚观惩罚犯下重罪弟子的绝地!位于后山最险峻的孤峰之巅,终年寒风凛冽,云雾缭绕,只有一个勉强容身的山洞,环境极其清苦孤寂!百日!对于一个年仅几岁的孩童来说,无异于酷刑!
“师父!”赤霞也急了,顾不得许多,“小六子他…他还小!不懂事!思过崖百日…太…”
“闭嘴!”玄微老道猛地转头,那燃烧着血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狠狠刺向赤霞和云苓,恐怖的威压让她们瞬间噤若寒蝉,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再敢多言一句,便与他同去!”
凌霄看着师父那决绝到近乎狰狞的面容,又看看地上那已然吓傻、连哭都不会了的小六子,心中也是翻江倒海。他知道,祖师涂鸦,触及了师父心中最不可触碰的底线,这是真正的雷霆之怒,绝无转圜余地。他默默上前一步,躬身领命:“是,师父。”
玄微老道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心神俱裂。他疲惫至极、又带着无尽悲凉地挥了挥手,如同驱散一片令人作呕的阴云,然后转过身,步履蹒跚,甚至带着一丝踉跄地,朝着前殿深处走去。那宽大的道袍背影,在袅袅青烟中,显得前所未有的佝偻与苍凉。这一次,他没有回前殿正堂,而是直接走向了自己位于后殿的静室,“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那关门声,沉闷得如同敲在所有人心头的丧钟。
凌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走到小六子面前,蹲下身。小六子依旧瘫坐着,眼神空洞,小脸惨白如纸,裤裆湿冷一片,小小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如同寒风中的雏鸟。
“起来。”凌霄的声音依旧冷硬,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伸手,不是像往常那样拎后领,而是架住了小六子的胳膊,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
小六子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全靠凌霄支撑。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大师兄冷峻的侧脸,巨大的恐惧和委屈终于冲破闸门,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之前的鼻涕眼泪,糊得更加狼狈。
“大师兄…我…我不是…”他想辩解,却语无伦次。
凌霄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架着他,朝殿外走去。经过云苓和赤霞身边时,云苓再也忍不住,扑上来,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用手帕去擦小六子脸上的污秽和泪水:“小六…小六不怕…师姐…”
“三师姐!”凌霄沉声制止了她,眼神示意师父的命令。云苓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小六子那失魂落魄、恐惧无助的模样,心如刀绞,泪水更是汹涌而出。
赤霞也咬着嘴唇,看着小六子裤子上那片深色的水渍和惨白的小脸,再看看殿内那副“惊世骇俗”的祖师新容,一时间,满腔的怒火竟化作了五味杂陈,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别过了脸。
凌霄架着小六子,沉默地穿过寂静的院落。所有杂役弟子都躲得远远的,大气不敢出。阳光依旧明媚,却驱不散笼罩在清虚观上空的沉重阴霾。
回到小六子的厢房。凌霄一言不发,打来一盆冰冷的井水,丢给他一条干净的布巾和一套同样朴素的灰色粗布衣裤——这是思过崖专用的“罪衣”。
“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凌霄的声音不容置疑。
小六子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接过布巾,浸在冰冷刺骨的水里,胡乱地擦着脸和脖子。冰冷的水刺激得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心头的恐惧和茫然却丝毫未减。他笨拙地脱下那身沾满酒气、灰尘和尿渍的脏睡衣,换上那套粗糙硌人、毫无温度的灰色“罪衣”。宽大的衣服套在他小小的身子上,空荡荡的,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可怜无助。
凌霄看着他换好衣服,又将他身上那枚紧贴心口的玄墨玉佩解了下来(思过崖面壁,不得佩戴任何外物),仔细收好。最后,他拿起一条黑色的布带。
“蒙上眼。”凌霄的声音毫无波澜。
小六子身体一颤,惊恐地看着那条布带。蒙眼?大师兄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