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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三声克制的敲门声。
“进来。“
艾德文·弗拉德推门而入，阳光在他金色的短发上跳跃。年轻的管家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制服，胸前的怀表链闪着冷冽的光。他行礼的姿势无可挑剔，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您找我，尼禄小姐？“
尼禄没有立即回应。她注视着这个比自己大了有十岁的“兄长“，注意到他眼角新添的细纹——那是长期熬夜算账的痕迹。自从老查尔斯病逝后，宅邸的账簿就再没出过差错。
“东侧花园的花，“尼禄缓缓起身，裙摆发出沙沙的声响，“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
艾德文的笑容丝毫未变：“可能是土壤出了问题。我已经请了王都的植物学家来...“
“土壤问题会导致玫瑰和郁金香同时死亡？“尼禄突然打断他，“而且是在父亲祭日的前夜？“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女仆们屏住呼吸，连梳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艾德文微微低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格外温顺：“我会彻查此事，给您一个交代。“
尼禄盯着他发顶的旋涡，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两年来，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太多次。每次都是完美的借口，每次都是无懈可击的态度。但账本上的数字不会说谎——艾德文正在一点点蚕食弗拉德家的产业。
“下去吧。“她转身望向窗外，那里曾是柯特休憩的玫瑰园。
当房门轻轻关上后，尼禄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脆弱。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一滴泪水悄然滑落，消失在昂贵的丝绸衣领中。
而在走廊转角，艾德文脸上的谦卑早已消失无踪。他摩挲着袖口暗袋里的家徽戒指——那是老查尔斯临终前交给他的“遗物“，象征着弗拉德家族不为人知的另一支血脉。
“快了，父亲。“他对着空气轻声说道，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您没能拿回的一切，我会亲手取回来。“
“不过，为什么会一夜凋零呢？”他的指尖划过账簿上某个被反复修改的数字，那里记录着一笔支出——昂贵的鲜花种子，那几乎是贫穷的人们的一个月的开支。
“尼禄...“
房门被轻轻推开，阿比盖尔踩着几乎无声的步子走进来。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这位夫人，保养得当的手指抚上女儿发顶时，连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传递了温度，又不会弄乱精心盘起的发髻。
“在担心什么？“她太了解王都那些暗流涌动的催促了。女伯爵的婚事早已成为贵族沙龙里最热门的赌局。
“太多...太多了...“尼禄的叹息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窗外，最后一片枯叶从玫瑰枝头飘落。
阿比盖尔望向女儿映在窗上的倒影，恍惚间又看见那个会在雨夜蜷缩在她怀里发抖的小女孩。“这就是代价...“她轻声道，丝绸裙摆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后悔吗？“
尼禄突然转身，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当然不！“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书桌上那本永远翻在同一页的书籍——上面的空白处临摹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那是自己小时候在窗台偷偷观察洛尘时画的画，“能遇见他，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
“王都那边...“阿比盖尔欲言又止。窗外，乌云正从北方压境。
“我能处理。“尼禄突然抱住母亲，将脸埋进那个熟悉的肩窝。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能短暂地做回尼禄·弗拉德，而不是肩负整个家族兴衰的女伯爵。
阿比盖尔抚摸着女儿微微发抖的背脊，目光扫过书桌上那封烫金请柬——来自王室的冬季舞会邀请，落款处艾蒂安国王的印章鲜艳得刺目。
“该去瑟利姆叔叔家做客了。“尼禄突然直起身，所有脆弱都被完美收敛，“听说赛琳娜姐姐也从卢恩瓦尔德回来了。“
“嗯，马车备好了。“阿比盖尔替女儿整理好领口的蕾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当她转身时，裙摆扫过书桌下方某个隐蔽的抽屉——那里藏着一把从未使用过的燧发枪，那是授勋仪式结束后杜兰大公送出的小礼物。
庭院里，车夫正检查着马具。没人注意到马厩阴影中，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正将什么塞进饲料袋。更远处，王都派来的密探假装修剪灌木，实则记录着进出宅邸的每一张面孔。
当马车碾过凋零的玫瑰园时，尼禄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枯枝，突然想起书上写的一个东方谚语——“树欲静而风不止“。此刻的她，恰似那棵在狂风中摇曳的树。
晨露未干的清晨，马车碾过铺满落叶的庄园小道。尼禄透过车窗望着逐渐远去的宅邸，哥特式的尖顶在朝阳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宛如一只攫住她命运的手。
“赛琳娜姐姐这次从卢恩瓦尔德回来，听说又听到不少有趣的故事。“阿比盖尔夫人轻声细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丝绢，“你小时候不就最喜欢听那些传说吗？...“
尼禄没有应答。她的目光停留在东侧那片枯萎的花园——曾经绚烂的玫瑰如今只剩下一丛丛狰狞的枯枝，像极了老查尔斯临终时嶙峋的手指。那晚她分明看见艾德文的身影在月光下徘徊，可次日他呈上的调查报告却写着“虫害所致“。
“母亲。“尼禄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您还记得我们刚来时阻挡我们的先生身上的东西吗？“
阿比盖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拿通体修长的那种？当然记得...“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在女儿翡翠般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令人心惊的寒意。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尼禄扶住窗框的瞬间，瞥见路旁树丛中闪过一道金属的反光。她的脊背瞬间绷直——那是刺客的刀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