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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再耽搁,带着弟兄们揣好家伙,跟着梁平往村西头走。路过老爹的东厢房时,窗纸上映着个坐直的身影,梁平知道,老爹醒着,却没敢回头。
到了水潭边,月光洒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银。潭边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正是姜八能说的接应地点。
“就在这儿守着,寸步不离。”梁平把龟甲交给王虎,又叮嘱,“不管谁来,哪怕是我,没吹这木哨,都别开门……哦不,别让靠近。”
王虎接过龟甲,又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给他——是柄小巧的匕首,刃口闪着寒光:“拿着,防身。”
梁平没推辞,攥紧匕首转身就往姜八能家跑。
月光下,他看见姜八能家的院子上空,那层淡淡的光晕正在消散,困龙阵真的快破了。刚跑到院墙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闷响,还有姜八能的咳嗽声,夹杂着恶狠狠的咒骂:“老东西,困龙阵破了,我看你还能躲到哪去!”
是那伙阴手高手!
梁平心一横,翻墙进去,刚落地就看见姜八能被按在炕上,嘴角全是血,精瘦汉子正伸手去掏他怀里的东西。
“住手!”梁平吼了一声,手里的匕首飞出去,擦着汉子的耳朵钉在门框上。
三人回头,看见是他,都笑了。
“正找你呢,自己送上门来了!”高个汉子扑过来,青黑的手掌直取他心口。
梁平想起姜八能的话,心一横,啥也不想,只想着水潭里的月亮——那月光该是凉的,软的,能把戾气都化了。他侧身躲过,顺手抓起炕边的墨斗,线头“嗖”地弹出去,正缠在汉子手腕上。
“就这点本事?”精瘦汉子冷笑,挣脱姜八能的手朝他走来,掌心的青黑浓得像要滴下来。
梁平没退,他知道,自己得撑到子夜,撑到王虎那边安全。
姜八能突然笑了,咳着血说:“小子,记住……水潭的月亮……”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噌”地擦亮,竟点燃了自己的袖口!
“老东西你疯了!”精瘦汉子惊呼。
火光里,姜八能的身影突然变得很高,很直,像年轻时那个能挡千军万马的守护者。他看着梁平,眼神里全是释然:“走!”
梁平知道他要干啥,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却转身就跑,翻过墙头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还有汉子们的惨叫。
他没回头,拼命往水潭跑,耳边只有风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跑到潭边时,正听见王虎喊:“子夜了!”
月光下,水潭里的月亮晃了晃,像在朝他招手。梁平攥紧了木哨,指腹被纹路硌得生疼,却第一次觉得,这疼痛里,藏着希望。
还有一个时辰,他能撑住。
子夜的月光泼在水潭边,梁平将三块龟甲并排铺在青石上,甲壳上的纹路在月色里流转,像活过来的水纹。他深吸一口气,忘了身后的惨叫,忘了王虎他们的喘息,脑子里只剩下姜八能的话——心要空,想着水潭里的月亮。
脚步起落间,他慢慢舒展肢体,那套老木匠教的拳法,从前练着总觉得滞涩,此刻却像有股气在经脉里游走。手掌划过水面时,竟带起一串细碎的银珠,脚踩在青石上,悄无声息,像月光落在地上。
身后的打斗声震耳欲聋。王虎的甩棍砸在人骨上的闷响,弟兄们的怒吼,还有阴手汉子的痛骂混在一起。梁平眼角的余光瞥见王虎被两个汉子按在地上,嘴角淌着血,却死死咬着其中一人的胳膊不放;他带来的弟兄们围成一圈,用后背挡着飞过来的短刃,个个浑身是伤,却没一人后退。
“撑住!”王虎的吼声混着血沫,“给小平子争取时间!”
千门那伙人也卷了进来,老大正和长衫人缠斗,矮胖子被小魔女拉着躲在树后,小姑娘指尖的铜钱飞出去,总能精准地打在阴手汉子的麻筋上。破庙里的道士们也赶来了,老道士的桃木剑舞得像团白光,黄符贴在人身上,滋滋地冒黑烟。
可阴手高手实在太狠,尤其是那个精瘦汉子,不知练了什么邪术,伤口愈合得极快,青黑的手掌扫过之处,草木都蔫了下去。
“噗嗤”一声,一个弟兄被他一掌拍在胸口,喷出的血溅在梁平脚边的龟甲上,瞬间被甲壳吸收,纹路竟亮了几分。
梁平的心像被狠狠揪住,他猛地吸气,将那套拳打快了几分,拳风里竟带着水潭的潮气,扫过之处,汉子们身上的青黑淡了些。
“就是现在!”他抓起地上的木哨,凑到嘴边,用尽全身力气吹了三声。
哨音清越,穿透了打斗的喧嚣,在水潭上空盘旋。
刹那间,潭水“咕嘟”冒泡,水面的月影碎了又聚。从水潭深处,缓缓升起八个身影,个个穿着银色甲胄,手持长矛,面容看不清,却透着股凛然正气,像是从水里走出来的天兵天将。
他们落地无声,长矛一横,瞬间将梁平和龟甲护在中间。凡是靠近的阴手汉子,一碰到长矛的寒光,就像被无形的墙弹开,掌心的青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是护水灵卫!”老道士又惊又喜,“姜前辈说的接应,竟是他们!”
王虎他们趁机喘了口气,弟兄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个个浑身淤血,却看着那些银甲卫,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小魔女盯着卫队长的甲胄,忽然道:“是……龟甲做的。”
梁平没回头,他的拳已经打到最后一式,双手合十,缓缓下压,像要将月光按进水潭。龟甲上的纹路彻底亮了,像八条游龙在甲壳上游动,水潭里的月亮也跟着晃了晃,洒下的光带着股暖意,落在每个人身上,伤口的疼痛竟减轻了不少。
精瘦汉子看着那些银甲卫,眼里闪过恐惧,却仍不死心:“一起上!他们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可他刚冲出去,就被卫队长一矛挑飞,重重摔在地上,吐了口黑血,再也爬不起来。剩下的阴手高手见状,哪还敢恋战,转身就跑,却被银甲卫的长矛拦住去路,一个个被挑翻在地,动弹不得。
千门老大看势不妙,拉着小魔女就想溜,却被老道士拦住:“施主,觊觎镇水灵物,该有个交代。”
梁平收了拳,转身看向王虎他们,眼眶瞬间红了。弟兄们或坐或躺,没一个能站直的;王虎靠在树上,冲他咧嘴笑,露出带血的牙;连小远不知何时被梁招娣抱来了,正用小手给一个弟兄擦脸上的血。
“结束了?”王虎问。
梁平点头,声音发哑:“结束了。”
银甲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龟甲,缓缓退回水潭,身影没入水面,潭水重新平静,月影依旧。只有那三块龟甲,纹路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光。
老道士走过来,对着龟甲深深一揖:“多谢诸位灵卫护佑。”他又看向梁平,“姜前辈呢?”
梁平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姜八能最后那释然的笑,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落在水潭上,将月影驱散。王虎被弟兄们扶着,走到梁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都过去了。”
梁平看着满地狼藉,看着弟兄们的伤,看着水潭里渐渐清晰的倒影,忽然明白姜八能那句话——龟甲比什么都重要。
它护的不是一块甲壳,是这方水土,是这些活生生的人。
他弯腰抱起龟甲,甲壳温润,像带着姜八能的体温。
“回家。”他说。
王虎点头,弟兄们互相搀扶着,跟着他往村子走。梁招娣抱着小远,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水潭,那里的月亮已经不见了,只有水汽氤氲,像谁留下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