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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楠木大门无声滑开时,叶徽闻到了那股混着沉香的空气清新剂味道。他站在玄关处,黑色运动鞋踩在波斯手工地毯上,像是闯入者踏碎了一幅名画。挑高七米的水晶吊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泛着冷光,墙上那幅标价三千八百万的当代油画用扭曲的色块嘲弄着他的处境。
"怎么,不满意?"
林云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带着刻意为之的慵懒。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真丝睡袍,V领处露出保养得当的锁骨,手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嘴上印着暗金色的"L.Y"字样——那是她名字的缩写,也是她商业帝国的标志。
"这房子可是专门为你买的,"她缓步下楼,睡袍下摆开衩处若隐若现的肌肤在灯光下像上好的羊脂玉,"离影视城只有十分钟车程。安保系统是请以色列团队设计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叶徽将背包放在玄关的仿明式柜子上,智能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他抬头看向墙角闪烁的红点——那是今天发现的第三个摄像头。卧室里恐怕更多,浴室镜面后说不定还藏着广角镜头。这些科技囚笼比前世的深宅大院更令人窒息,至少叶家的老宅还有几处能喘息的死角。
"云姐太破费了。"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走到客厅中央的太湖石景观前。这块号称价值百万的奇石被安置在恒湿玻璃罩中,指尖触及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前世书房里的砚台。"不过我更喜欢学校宿舍的樟木味。"
林云的红唇抿成一条线。她突然掐灭香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指甲上的暗红色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叶徽,"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别以为拍了几部戏就能跟我摆谱。你那些小把戏..."她的拇指擦过他的唇瓣,"在我眼里不过是困兽犹斗。"
叶徽没有躲闪,只是瞳孔微微收缩。他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香水与烟草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那是她最近在吃的抗焦虑药物,原主的记忆告诉他。
"今晚有个重要宴会。"林云突然松开手,转身走向酒柜,睡袍在身后划出优雅的弧线,"华影集团的李总点名要见你,他手里有三个S级项目。"水晶杯相碰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其中一部是冲奥斯卡的传记片,导演是斯皮尔伯格。"
叶徽注视着她倒酒时手腕的弧度。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冰块碰撞的声音让他想起前世父亲书房里的算盘声。"我明天早上有课,《文献学基础》,八点开始。"
"请假。"林云将酒杯塞进他手里,指甲在他掌心轻轻一刮,"你该不会以为,我花两亿捧红你,是为了让你天天背《黄帝内经》吧?"她自己的酒杯边缘沾着淡淡的口红印,"还是说..."她突然凑近,呼吸喷在他耳畔,"你更喜欢当医学院那些小女生的标本?"
酒杯相碰,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叶徽没有喝,只是看着林云喉间滚动的曲线和杯底残留的冰渣。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酒杯,食指上的钻石戒指在吧台上刮出一道细痕,"我收了件好东西,你肯定感兴趣。"
衣帽间的门是隐藏式的,与墙面浑然一体。林云按下指纹锁,恒温恒湿系统运转的嗡鸣声从门缝里渗出。她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织物,真丝面料在灯光下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
"看好了。"她像展示战利品般在穿衣镜前抖开旗袍。
墨蓝色的真丝如水泻落,下摆银白色的缠枝莲纹在空气中舒展,仿佛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花香。领口和袖口滚着半指宽的银边,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胸前那排盘扣——七颗小巧的葡萄扣,用上等银丝缠绕成精致的结,在灯光下泛着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柔和光泽。
"民国二十四年的苏绣,上海荣宝斋的藏品。"林云的手指抚过旗袍表面,指甲与真丝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据说曾经是宋美龄的私藏,后来流落到香港。花了三百七十万,卖家死活不肯讲价。"
叶徽上前两步,手指轻轻触碰最上方那颗盘扣。银丝冰凉坚硬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颤。他翻看内侧针脚,那种独特的回针法是苏州绣娘王氏一脉的绝技——九针上挑,三针下穿,收尾时藏一个"王"字暗记。前世叶家老太太七十大寿时,苏州绣坊送来的贺礼就是这种针法的百子图。
"怎么样?"林云盯着他的侧脸,目光像X光般试图穿透他的皮肉。
叶徽放下旗袍,丝绸从他掌心滑落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风。"仿得不错。"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超市里的速食面,"但不是真品。"
林云的笑容僵在脸上,涂着精致眼线的眼睛微微眯起:"什么意思?"
"葡萄扣的缠法不对。"叶徽指着第三颗盘扣,"王氏的葡萄扣要绕九圈半,银丝末端回穿三次。这里只有八圈,而且收尾是平结。"他翻开领口内侧,"真品会在这个位置绣一个米粒大小的王字,用同色丝线,对着阳光才能看见。"
林云的脸像刷了一层石膏,慢慢凝固。她突然抓起旗袍对着顶灯检查,领口投下的阴影在她脸上切割出锐利的线条。"你确定?"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民国二十四年,王氏绣娘王秀兰已经七十三岁,因眼疾一年只接三件活计。"叶徽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那年她为蒋夫人做的是件绛紫色旗袍,绣的是并蒂牡丹,不是缠枝莲。这件..."他指尖轻点花瓣,"针脚力道均匀,是三十岁左右绣娘的手艺。"
衣帽间陷入死寂。林云死死盯着叶徽,突然冷笑一声:"有意思。我请了故宫的纺织品修复师看过,还做了碳十四检测,都没发现问题。"她一把攥住叶徽的手腕,"你摸两下就知道是赝品?"
叶徽没有回答。前世叶家与苏州绣坊有百年生意往来,他十二岁就能凭一根丝线分辨苏绣、湘绣和粤绣。但现在解释这些毫无意义,就像对牛弹琴。
"不过没关系,"林云的表情突然阴转晴,她松开手,甚至替叶徽抚平袖口的褶皱,"反正今晚你要穿它出席宴会。"
叶徽猛地抬头:"什么?"
"李总痴迷民国文化,你穿这个正合适。"林云将旗袍塞到他怀里,真丝面料冰凉如水,"我特意按你的尺寸改的。"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肩膀,"你骨架小,穿女装不会违和。"
叶徽这才恍然大悟。所谓请他鉴赏不过是幌子,林云是要他当众穿上女装,羞辱他,提醒他谁才是主人。他低头看着怀中的旗袍,丝绸在掌心流动,却像烙铁般烫手。前世只有戏子才会男扮女装,那是比青楼女子更低贱的行当。
"我不穿女装。"他将旗袍放回保险柜,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一具尸体。
"你以为我在征求你意见?"林云的声音骤然降到冰点,"别忘了合约第七条第四款。"
叶徽当然记得。那份他被迫签下的合约规定,乙方必须无条件配合甲方安排的所有公开活动,包括但不限于"特殊着装要求",违约金高达九位数。他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抓住旗袍领口,猛地一扯。
"嘶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密闭的衣帽间里如同惊雷。最上面的两颗盘扣崩飞出去,银丝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一颗滚落到羊绒地毯上,一颗撞在镀金镜框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林云的表情凝固了。她缓缓低头看着被撕破的领口,再抬头时,眼里已经结满冰霜:"你知道这件衣服值多少钱吗?"
"三百七十万。"叶徽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反正不是真品,撕了也不可惜。"
林云抬手就要扇他耳光,叶徽后撤半步轻松抓住她的手腕。两人对峙间,管家在门外战战兢兢地通报:"林总,张师傅到了,说是来给旗袍做最后调整的。"
林云甩开叶徽的手,睡袍腰带散开又被她狠狠系紧:"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