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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德丽克听见自己的名字,被迫抬起头,嘴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想附和什么,但最终只是露出一个有些疲倦的微笑:“是的……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卡尔攥紧了咖啡杯的把手,掌心一片冰凉。“你看到了,我好得很。”
“可你看起来并不高兴啊,”埃里克忽然轻飘飘地插了句嘴。“从刚才开始,你一直皱着眉。”
“我没有。”
“你有,”他笑吟吟的。“你是不是不欢迎我们?”
所幸的是,点的菜现在开始上了,卡尔避免了回答那句有些致命的问题——家里有规定,用餐的时候不准说话,尤其是霍尔格在的时候。他垂下眼睫,望着盘中的食物。法式奶油烩鸡冒着热气,泛着浓稠的奶香,切割好的鸡肉在奶油与白葡萄酒的调和下显得柔嫩多汁,洒了一点欧芹,看起来相当精致。可他却没什么胃口,勉强用叉子拨弄了一下,刀尖抵着盘底,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怎么,不合口味?”
对面的人没有错过卡尔的迟疑,主动打破了“家中规矩”。虽然这个规矩也是他制定出来的。唉,唉,除了用餐时不能讲话,还有其他什么规定?——要懂礼,不能大口大口吃饭、发出声音,就连搅溶咖啡杯底的方糖时,也得注意不能勺碰杯壁发出叮当响声。
“没。”他低声应了句,终于象征性地切了一小块送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味道不错,该有的风味都有,鸡肉的嫩滑、奶油的醇厚,还有胡椒的微妙辛香……但所有的滋味都在口腔里变得迟钝而无趣,食不甘味。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赶紧逃离这里。
“那就好。”霍尔格没再多言,只是低头切着自己的牛排,动作沉稳,一丝不苟。
桌上短暂地安静下来。只有餐具碰撞瓷盘的声音,偶尔还有侍者在餐厅里穿行的脚步声。母亲的手轻轻搭在杯壁上,手指摩挲着苹果酒杯沿,也没吃自己小儿子为她点的柠香黄油煎鱼。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开口说点什么。饭桶子埃里克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他一向如此,心情好时能吃,心情差时更能吃。他的烤肠切得整整齐齐,蘸了一点芥末酱,吃得极为悠闲,甚至还有余裕点评味道。
“味道不错,”他微微点头。“不过还是比不上慕尼黑的……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哥哥?”他一边切着盘中土豆,一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那脸色不好的亲兄弟。“军营里的生活如何?”
“就那样。”
“哦?就那样?”
“你想听什么?”卡尔放下刀叉,端起咖啡杯,终于正眼看向他。“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整理内务,七点去食堂吃早饭,之后训练、工作,偶尔跟同僚喝点酒,下班后回到宿舍,睡觉。日复一日。总之,很规律。这就是我的生活,没什么可说的。”他的生活简单得如同一条单行道,无需回头,也没有岔路可选。
“听起来真是无聊透了。”
“你以为军队是什么地方?”
“至少比你说得有趣嘛……干吗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的生活很充实,行了吧?”
“比起你在慕尼黑的日子,是的。”卡尔故意这么说。
他的弟弟倒是不恼,反而还挺悠哉的,一脸欠揍样。“那当然。我们学法律的,可不会每天被人吼着跑圈,或是站在雪地里挨训,”他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不过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回军营?”
“你有更好的建议?”
埃里克眨了眨眼。“逛逛吧。你总不能吃完饭就丢下家人跑回去——虽然我知道你很想这么干。”
柏林的街道上积了些雪,空气里混合着冬日寒意与街头烤栗子的焦香。市中心比圣诞节当天还要热闹,行人来往不绝,踩在冻硬的石板路上,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弗里德丽克不喜欢沉闷的室内,也想看看柏林的圣诞市场——听说圣母教堂的摊位还没完全撤掉——于是他们就来了。卡尔不动声色地落后半步,与家人保持一点距离。他仍然觉得别扭,尤其是这种“家庭出游”式的安排,让他有种回到少年时代的错觉。
圣母教堂的钟楼高耸入云,远远便能看到它巍然的轮廓。广场上,确实还有些摊位留存,卖着姜饼、热红酒和手工木雕。空气里弥漫着肉桂和烤杏仁的香气,透着节日的余韵。弗里德丽克在一处摊位前停下,轻轻拿起一个雕刻精美的小木偶,指尖摩挲着光滑的表面。
真搞不懂,现在的大众审美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木头摆饰吗?卡尔不解,但如果是他母亲想买的话,那么好吧,他勉强掏钱买一个,但埃里克?他一芬尼都不会花给这个坏家伙的!刚刚的午餐是埃里克买单,没什么好抱怨的,反正吃的最多的也是他自己。
弗里德丽克把小木偶翻来覆去地端详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回了摊位上。她向摊主微笑着道谢,然后转过身,似乎对其他摊位更感兴趣。
冷风吹得卡尔的脸颊微微泛红。他不太明白这种对节日气氛的执着,但既然母亲兴致不错,他也不好泼冷水,他只是微微蜷起手指,藏进大衣的口袋里,像是想把自己也一并缩进去,逃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会面。
霍尔格去找今晚他们的落脚点了——随便一家酒店,是否奢华无所谓,只要干净、设备齐全就行——并不在场参加逛街。弗里德丽克说他们今天早上八点左右的时候才到,是霍尔格他那住在柏林的朋友接应了他们。埃里克站在一旁,双手抱臂,眼神扫视着人群。他明显比卡尔还要不自在,但并没有抱怨什么。弗里德丽克停在卖热红酒的摊位前。“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卡尔要了姜饼,热红酒?还是算了吧。他几乎没有在圣诞市场里买过东西——除了上次汉斯硬拉他去采购圣诞树——能买个姜饼,完全是出于他对甜食的喜爱,而不是对圣诞市场的热情。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总会做些撒满糖霜的姜饼给他,尽管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因为甜食高兴半天的孩子,但习惯依旧让他脱口而出这个答案。
弗里德丽克笑着点点头,给他们一人买了一杯,钱是从卡尔的口袋里掏出来的,他对此没有怨言,只是既然打算一人一杯,那为什么还要问他要喝什么啊,明明她都决定好了,为什么要给他选择?他接过姜饼咬了一口。带着肉桂香气的甜味在嘴里化开,他盯着圣母教堂的钟楼,想起弗里德丽克之前经常带他去教堂做弥撒——当然啦,那是小时候的事儿了,高中毕业后他立马报考了军校,衣食住行都是在校内。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他才不要回到那冷冰冰的家里呢。他想要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