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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安纷飞的思绪被师尊清冷的嗓音骤然打断。他最后瞥了一眼铜镜中那颗朱砂般的红痣,匆忙整衣起身。
刚迈出门槛,忽觉一阵清风拂面,整个人便凌空而起。待他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已立在一叶青玉雕成的灵舟之上。舟身不过丈余,却流转着莹润的灵光,在春日暖阳下泛起粼粼波纹。
忘忧仙君一袭素白广袖道袍临风而立,银丝绣纹的衣袂翩跹如鹤舞。面具遮住了他的容颜,唯见几缕霜发在风中轻扬,衬得那身影愈发清冷出尘。
“师尊?”宋词安慌忙垂首行礼,衣袖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灵舟边缘的云纹,“我们这是要出山门?”
仙君并未作答,只是微微颔首。宽大的袖袍轻挥间,灵舟已化作一道流光,载着二人穿云破雾而去。山门处的桃树上未化的积雪被灵气激荡,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白霜。
“师尊,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半年来,宋词安早已习惯师尊的沉默。有时他抛出十数个问题,换来的不过寥寥数语,字字如金,惜言如命。
灵舟穿云而行,风声簌簌。宋词安悄悄抬眸,目光落在那张银纹面具之下——师尊的眼眸如寒潭静水,深不见底。
当初他竟妄想以权谋算计、纵横之术拿捏这位仙君,诱他倾囊相授。如今想来,简直可笑。忘忧仙君比那千年古松更难以撼动,任他百般试探,始终如雾里看花,捉摸不透。
宋词安早已放弃揣测。他渐渐明白,师尊从不需要谄媚逢迎,更不在意溢美之词。无论弟子如何,师尊始终如一,行事自有其道。
正出神间,那双清冷的眸子忽地微侧,避开了他的视线。
忘忧仙君广袖轻拂,嗓音清冷:“皇宫。”
顿了顿,他又淡淡道:“仇人是谁?”
皇宫?仇人?
宋词安怔然,一时竟琢磨不透师尊话中深意。
忘忧仙君见他久不答话,终是缓缓转身。银纹面具下,那双清冷的眸子触及弟子茫然的神色时,似有一瞬凝滞。仙君微微偏首,声音低沉:“诅咒。仇人是谁?”
这般打哑谜似的对话,终是让宋词安按捺不住:“师尊,您能否……多说几句?”
话音未落,便见仙君眼睫轻颤。那目光不似愠怒,亦非责备,倒像是……在躲闪什么。宋词安心头蓦地一动。
他忽然意识到——师尊在紧张。
为何?为何总要戴着面具?为何每每相对,不是侧身便是背对?莫非……是因容貌自卑?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在心中疯长。那样谪仙般的人物,怎会不自信?难道从未有人称赞过他?
思绪如野马奔腾,却终究理不出头绪。宋词安深吸一口气,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
“师尊,”他轻声道,“那日惊鸿一瞥……得见师尊容颜。”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如见姑射仙人,令弟子顿觉世间风华皆黯然。”
面具下,忘忧仙君的耳尖倏然染上一抹薄红。他指尖微颤,广袖无风自动,半晌只挤出一个字:“你——”便再难成言,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剖白搅乱了心神。
宋词安见状,心头不由一紧。师尊这般反应,倒叫他拿不准方才那番话是唐突了,还是猜中了。他眼波微转,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拨回正轨:“师尊方才所言……是要即刻启程回宫?”
见仙君颔首,玉冠垂下的雪色丝绦在风中轻晃。宋词安会意,又试探道:“您问弟子仇人是谁……莫非是要帮徒儿手刃仇敌?”
话音未落,便见师尊再次点头,面具边缘流转着泠泠清光。
此刻宋词安反倒愈发困惑。
他垂眸暗忖:师尊素来不问尘事,如今却要为我追查仇敌?可这深宫恩怨如乱麻,他自己尚且理不清仇家几何,师尊又要从何寻起?更何况……
他望着云海翻涌处若隐若现的宫阙飞檐,喉间泛起一丝苦涩。这世上哪有什么明明白白的仇人?不过是权力倾轧中,人人都成了他人刀俎下的鱼肉罢了。
宋词安眸光微动,带着几分探究望向身旁的仙君。忽而想起方才师尊提及的“诅咒”,不由心头一凛。
“师尊,”他斟酌着开口,“方才您所说的诅咒……是何意?”
仙君身形一滞,广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云霭流转间,那银纹面具始终偏向远方,不肯与他相对。
宋词安见状,心思电转,换了个问法:“可是弟子身中诅咒?颈间的红痣……便是咒印?”
灵舟忽地一颤。忘忧仙君终是微微颔首,清冷的嗓音混着风声飘来:“厄难囚魂。”
四字如冰锥刺入心口。虽不知这咒术究竟何等恶毒,但“囚魂”二字已让宋词安遍体生寒。他下意识抚上颈间红痣,那点朱砂此刻竟似烙铁般灼人。
——究竟是谁?
他攥紧衣袖,指节发白。自问平生与人为善,待下宽和,对上恭谨,何至于遭此毒手?这深宫之中,竟藏着这般恨他入骨之人……
宋词安沉浸于往昔的回忆之中,思绪飘回了那场朝堂风云之后,他的厄运开始的地方。
那时,群臣为立储之事争执不下,他与八皇兄的声势最盛,却最终因势均力敌,未决胜负,而立储之事也不了了之。自那以后,而御座上的父皇,看向他的眼神一日冷过一日。
他本无心帝位。自幼汤药不断的身体,如何经得起夺嫡的腥风血雨?即便侥幸登临九重,怕也熬不过三载春秋。倒不如做个闲云野鹤的王爷,诗酒风流了此残生。
可笑那些阁老们偏要“矮子堆里选将军”,将他这个病秧子捧作“明君之选”。而父皇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至今想起仍如芒在背。
就是从那时起,厄运如影随形。
御书房里,他跪在龙纹金砖上请命:“儿臣愿斩断尘缘,入山修道。”父皇抚须而笑的模样犹在眼前,那柄赐下的青玉拂尘,此刻还在行囊中泛着冷光。
缥缈宗——这个连《仙门志》都懒得记载的小门派,却成了他的避难之所。可笑这满山的云雾,终究没能隔断那如蛆附骨的厄运。
灵舟忽然穿过一片积雨云,冰凉的水汽打湿了他的睫毛。
“莫非……”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惊得他指尖发颤,“这一切本就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