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传

第七章 漏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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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肜点了点头:“好,一个月之后,我奉旨将孙秀斩首,九弟也即刻启程回京。”他心知孙秀这些年在关中积累了不少钱财,倒也不急着杀他。他心中打定主意,这一个月之内,势必要从孙秀口中将那些财物全都掏出来。

“多谢八哥,多谢八哥。”司马伦憨厚地笑着,走上两步,伸手抱住了地上的木雕仙鹤,送到了司马肜面前,“这个,就送给八哥了。”

“送给我做什么?”司马肜奇道。

“仙鹤乃是祥瑞之物,有长生不死之意。”司马伦见司马肜不动声色,便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何况这只仙鹤想要到天帝那里为孙秀伸冤,八哥难道不该把它看住么?”

司马肜一怔,随即想起这只糊涂仙鹤可是要把自己告到天帝那里的,所以不管它是真鹤假鹤,都毁掉比较好。可是他毕竟不敢一把火烧了这个木雕,生怕给自己招来上天的惩罚,便吩咐从人道:“找个笼子,把它锁进去。”

亲眼看着仆从将那只木雕仙鹤放入一个铁笼,上锁之后放置在院子角落里,司马肜终于放心。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忙于接见关中官员,与司马伦交接镇守事务,倒把孙秀的事情暂时丢到了脑后。直到有一天——

一个侍从趁司马肜空闲的时候,凑到他身边小心道:“王爷可知道雍州城最近出的怪事吗?”

“什么怪事?”司马肜正捧着一杯新煮好的茶慢慢品啜,漫不经心地问。

“就是那个关押孙秀的牢房,如今出了许多异状。”那侍从悄悄摸了摸袖中五斗米道弟子送的贿赂,吞吞吐吐地道,“雍州城内的百姓都说,都说……”

“都说什么?”看着侍从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模样,司马肜的心里打了一个突。

“都说孙秀是得道高人,要是王爷真杀了他,就和——”侍从硬着头皮说完,“就和孙策杀于吉一样了!”

“啊!”司马肜喝下一大口茶水,这才发现烫得厉害,不由大叫了一声。他又痛又怒,蓦地将手中茶杯往那侍从身上一砸,痛骂道:“狗杀才,胡说些什么?”

司马肜再不学无术,孙策和于吉的故事倒是知道的。当年孙权之兄孙策号称江东“小霸王”,传说他一怒之下杀死道士于吉后,不断被于吉的鬼魂作祟,最终死于非命。现在流言用孙策于吉来比喻司马肜和孙秀,岂不让司马肜惊怒之余,又生出了无端的恐惧?

眼看那侍从磕头如捣蒜,司马肜没好气地问:“你说孙秀的牢房里出现了异状,却是什么异状?”

“衣不染尘,体不生垢。稻萌嘉禾,木生灵芝——全,全都是仙人才有的祥瑞之兆。”那侍从结结巴巴地背完这几句话,就看见司马肜霍地站起身来,“王爷要去哪里?”

“去孙秀的死牢!”司马肜咬紧牙关,深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恐惧的颤抖,“什么祥瑞之兆,本王要去亲自看看!”

梁王殿下要亲自前往死牢,顿时忙坏了梁王府的侍从和雍州的官员。当下主管雍州牢狱的从事辛冉率领手下,一直迎到了街口,卑躬屈膝,满脸都是讨好逢迎的模样。

司马肜见那辛冉样貌普通,一副老实本分的循吏模样,也懒得和他寒暄,径直往内走去:“孙秀的牢房在哪里?”

“启禀王爷,死囚牢在甬道最里面。”辛冉殷勤地想为司马肜引路,却被司马肜烦躁地挥手赶开,“把闲杂人等都带出去,本王要单独会一会孙秀。”

“是。”辛冉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随即将所有人都隔绝在长长的甬道外。有梁王府侍从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声,司马肜却摆了摆手,只带了一个领路的老狱卒走了进去。

没有理会沿路牢房里罪犯的哀号,司马肜脚步匆匆,沿着阴暗的甬道一直往里走去。他原本想让老狱卒带自己到孙秀的牢房前,不料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借着甬道上方天窗里昏暗的光线,司马肜一眼就看见了一朵夺目的鲜红——那是一株饱满娇艳的灵芝,正长在一间牢房的木栏之上,就仿佛一枚招摇的旗帜,预示着牢房中人不同凡响的身份。

司马肜伸手摸了摸那株珍贵的灵芝,不待老狱卒开口,就停在了那间牢房的正面。隔着木栏,他看见孙秀正盘腿坐在墙角一堆稻草上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依然是被抓捕那天的装扮,漆黑的长发一丝不乱,绛红色的纱袍洁净如新,面红齿白,神清气爽,似乎这些天他根本就没有经历牢狱之灾,而是在深林涧水之间吐纳修炼。

“这些天他可洗过澡,换过衣服?”司马肜侧头问老狱卒。

“王爷说笑了,这里是大牢,自然不会有这些待遇。”老狱卒陪笑着回答,“金真天师自从进了这里,就一直盘腿打坐,连吃喝都省了。”

“衣不染尘,体不生垢。稻萌嘉禾,木生灵芝。”司马肜想起侍从先前说的雍州传言,目光落在孙秀所坐的那堆稻草上。死囚牢内的稻草经年不换,霉烂不堪,偏偏就在那一堆污秽之中,抽出了一枝青中带黄的禾苗,顶生双穗,颗粒饱满,眼看再过些日子就要成熟了。

这种结有双穗的禾苗被称为“嘉禾”,自古以来与灵芝都是历代朝廷所重视的祥瑞之象,东吴大帝孙权甚至因为臣下献上双穗禾而将年号改为“嘉禾”。因此当司马肜先后看到这些征兆时,内心所受的冲击可想而知。

“王爷,要不要进去看看?”老狱卒说着,哆哆嗦嗦掏出钥匙,就要去开牢门。

“不用了。”司马肜有些畏惧地看着孙秀,还是觉得隔着那些木栏会安全一些。他吩咐老狱卒远远退开,独自站在木栏外看了一会儿,见孙秀并无动静,这才开口道:“孙秀,你听得见本王说话么?”

孙秀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司马肜有些烦躁,拔高了声音:“孙秀,你是不是死了?”

被呵斥了这一声,孙秀这才浑身一颤,如梦初醒一般睁开眼来。他看向站在牢门外的梁王司马肜,微微一笑:“王爷恕罪。方才在下魂魄离体,正欲在水德星君那里讨一碗茶吃,不料王爷虎威深重,我的茶还没吃着就赶紧回来了。”

“哦,难道本王的气势,还能盖得过天上的星君?”司马肜奇怪地问。

“天子乃是上天之子,王爷贵为宣皇帝之子,自然就是天孙了,一般的仙官自然会让着王爷几分。”孙秀见司马肜面露笑容,显然对自己这番说辞极为受用,不由看着司马肜的眼睛微笑道,“不知王爷驾临这污秽之地,有何贵干?”

“我……”司马肜本来还想端起王爷的架子,不料对上孙秀那双含笑的深邃眼眸,一时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迟钝地移动了一下视线,却摆不脱孙秀摄人的目光,只能翕动着嘴唇问了一句,“你真的是仙人?”

“是啊。”孙秀的眼中精光闪动,“王爷不是已经相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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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肜恍惚了一下,似乎也不确定自己究竟信了没有,含糊地问:“那你能未卜先知吗?”

“王爷想知道什么?”孙秀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司马肜的瞳孔缩了缩,又慢慢放大。

“我想知道,将来我是怎么死的。”司马肜怔怔地回答。他已经是天潢贵胄,位极人臣,唯一害怕的就是死亡。

“就是王爷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孙秀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隔着木栏站在了司马肜的对面。他们两人身量相差不大,因此司马肜平视出去,就只看得见孙秀的眼眸中波光层层,缓缓荡漾开去,仿佛一泓深潭将他吸入其中。

“王爷仔细看看,你看到了什么?”孙秀诱惑的声音从潭底传来,吸引司马肜越陷越深。

司马肜睁大了眼睛,果然在潭底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白面长须,身材微胖,头戴一顶八旒平冕,身穿一袭九章衮服,却不是自己是谁?只见那个司马肜此刻正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前方手拿诏书的宦官,嘶哑却不甘地叫道:“这是伪诏,是伪诏!我是天子的亲叔公,他怎么可能赐死我?”

“这诏书上盖着天子玉玺,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个宦官皮笑肉不笑地道,“不信,王爷自己好好看看。”

跪在地上的司马肜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张诏书,看了一下,猛地扔在了地上。“是真的又如何?反正所有的诏书都不是天子的意思,都是贾南风那个女人伪造的!我不服,不服!”说着,他猛地爬起身,朝着门外夺路而逃。

“梁王,你要到哪里去?”一个冷厉的女音忽然响起,下一刻,有人拦在了司马肜面前。虽然只看见背影,司马肜还是蓦地认出了来人——中宫皇后贾南风!只见贾南风随意挥了挥衣袖,立刻走上来一大群人,将想要逃走的司马肜包围起来。那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将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司马肜淹没了。

“啊!”旁观的司马肜蓦地发出了一声大叫,不由自主伸手抱住了脑袋。他眨了眨眼睛,才发现额头上滚落的冷汗已经将眉睫都浸湿了。

“王爷看清楚了么?”孙秀依旧站在牢房里,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

司马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没有立刻回答。等到扑通乱跳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他才向孙秀问道:“你可有改变命数的法子?”

“命也,运也,本来就是可以更改的。”孙秀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自己的唇边,“就看王爷以后怎么选择了。”

司马肜木然地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孙秀,转身离开了牢狱。

看着他迟滞的背影,孙秀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嫌弃地踢了踢脚边霉烂的稻草,却小心地摸了摸那株双穗的禾苗,仔细检查拼接之处是否还牢固。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有人站在牢门外低声问:“梁王都相信了吗?”

“由不得他不信。”孙秀头也不回地回答,“何况,我们不是还有最后一招么?”

“嗯,这几天天气阴湿,木雕上的涂胶应该化开了。”说话之人正是掌管牢狱的雍州从事辛冉。他虽然是雍州官员,却是孙秀的死党。这次孙秀出事,辛冉作为牢狱长官,可是为他这些灵芝嘉禾费了不少心思。

“原本听说这位梁王为人中庸,我还深怕你找不到他的弱点,摄魂术难以生效。”辛冉佩服地看着孙秀,越发坚信这次救他是自己投下的绝好赌注。

“自从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被贾皇后杀死后,司马氏宗室想来没有不害怕贾皇后的。就连我们赵王,也在绞尽脑汁回洛阳后如何讨好贾皇后呢。”孙秀冷冷一笑,忽然话锋一转,“辛冉兄应该也不甘心困在雍州做个小小从事吧。”

“只要天师这次逃出生天,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还指望以后能沾沾你的福气呢。”辛冉心领神会地道。

“如今把持朝政的,不是宗室,就是士族。像我们这种出身寒门的人,只能指望头顶能裂点缝隙,我们才能钻上去了。”孙秀说着,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牢顶。而辛冉,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司马肜与孙秀在牢中一见,心神大受震动,一会儿想起关押孙秀的死囚牢中种种祥瑞,担心杀了孙秀会给自己招来灾祸;一会儿又想起幻境中贾南风要杀死自己的景象,忧虑这可怕的一幕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现实。这双重的震惊恐惧在他心头交织盘旋,让他走出牢狱重见天光时,脚下几乎都站立不住。

好容易在侍从们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回到王府,司马肜正想躺下休息,却不料几个侍从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张口便道:“启禀王爷,发生怪事了!”

“什么怪事?”司马肜心头大惊,顾不得斥责下人,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仙鹤显灵了!”

“就是那只木头雕的仙鹤,一直关在笼子里的……”

“王爷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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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们显然被惊到了,顾不得礼节七嘴八舌地回禀。

司马肜听得心烦意乱,一脚踢开挡路的侍从,靸上鞋子就往放置那只木鹤的侧院跑去。

锁木鹤的笼子还放置在院子角落里,笼门上的锁也纹丝未动。然而司马肜一看清眼前的场景时,惊讶得立刻顿住了脚步,不敢再朝那个笼子靠近。

因为笼子的木鹤,不知何时竟展开了翅膀。

“它以前的翅膀,是不是收在两侧的?”司马肜害怕自己记错了,转头去问跟过来的侍从。

“是是是,王爷记得没错。”侍从点头如捣蒜一般,“所以这翅膀怎么就展开了呢,是想要飞回天庭吗?”

“你过去看看!”司马肜只当自己已经得罪了这只仙鹤,不敢上前,却下了命令。

“是。”那侍从不敢违命,战战兢兢地走到笼子边,幸亏那只木鹤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处,并没有突然暴起。侍从看了一会,忽然道:“王爷,这木鹤的嘴也张开了,里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拿出来!”司马肜撑起王爷的威严,却掩饰不了声音的颤抖。

侍从硬着头皮打开铁笼,伸手从木鹤口中抠出什么,双手捧到了司马肜面前。

是一条白色的丝绢,上面用朱砂写着十二个殷红的古篆字:“孙秀若有一死,梁王灾愆不止。”

司马肜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几乎一屁股坐到地上。难道这只仙鹤的精魂仍旧穿透了铁笼,将孙秀的事情禀告了天帝?可是为什么惩罚的对象是自己,他不过奉旨行事,凭什么要成为朝廷的替罪羊?

撑着侍从的手臂愣了半天,司马肜终于颤声吩咐:“赶紧把赵王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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