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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只觉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几欲跌倒。宝鹊忙扶住她,而她耳边只剩嗡嗡作响。华妃亲自前来,这祸事定是不小。
寒风如刀,割过檐角的铜铃,发出细碎而尖锐的震颤声,似是在低诉着宫中的隐秘。
安陵容双手紧紧攥住织金锦缎包裹的屏风,那丝线细密的纹路隔着绸布,如针般硌得掌心生疼,每一道纹路都似在提醒着她此刻的紧张与不安。
蜿蜒的碎石子路,如一条灰蛇般延伸至翊坤宫朱红的宫门。
她目光低垂,细数着青砖缝隙里凝结的白霜,那白霜晶莹剔透,却透着彻骨的寒冷,恍惚间,她忆起前世被掌嘴时,也是这般呆呆地数着砖缝里蜿蜒的血珠,那血珠殷红似火,刺痛了她的眼。
“娘娘正等着呢。”颂芝那略带尖细的声音响起,同时,她掀起百鸟朝凤锦帘。
刹那间,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那香气醇厚中裹着椒房殿特有的辛辣,刺鼻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魅惑,钻进她的鼻腔,让她忍不住轻皱眉头。
安陵容的目光缓缓掠过紫檀嵌螺钿座屏,那座屏色泽深沉,螺钿的光泽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她看见曹琴默正手持银签子,轻轻拨弄着鎏金鹤擎博山炉,火星在袅袅青烟里明灭,如灵动的蛇信,跳跃不定,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膝盖触到金砖的瞬间,那冰冷的触感顺着腿部直抵心间,她故意让裙裾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前日刻意泼洒的茉莉香露早已沁入砖缝,那淡雅的茉莉香与殿中浓郁的香气碰撞,似在空气中擦出了一道微妙的裂痕。
华妃慵懒地倚在青玉雕花榻上,那榻上的青玉色泽温润,雕刻的花纹细腻精美。
她的丹蔻轻轻划过怀中雪白狮猫的脊背,猫儿的毛柔软顺滑,却突然炸毛跳开,鎏金护甲在锦缎上抓出三道裂痕,“嗤啦”一声,似是划破了空气的宁静。
“倒比敬事房的更会掐时辰。”华妃冷冷说道。
安陵容瞥见曹琴默拨香灰的手顿了顿,一颗火星溅在手背上,瞬间烫出红痕,曹琴默微微皱眉,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嫔妾惶恐。”她解开锦缎的动作刻意放缓,那锦缎的触感丝滑,在指尖缓缓滑落,露出双面异色绣的《松鹤延年图》。
日光透过窗棂,如金线般洒落在仙鹤羽翼上,金丝银线随着角度的流转,竟似在振翅欲飞,那光影的变幻,美得让人心醉。
这是用前世记下的江南秘技,将孔雀羽捻进丝线,暗处看是松柏叠翠,翠绿的颜色生机勃勃;明处则化鹤影翩跹,仿佛仙鹤在云端翱翔。
曹琴默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清脆却带着一丝嘲讽:“听闻安答应为这幅绣品,三日未出绣房?”她绕着屏风踱步,绛紫裙摆扫过安陵容发间木簪,发出“簌簌”声。
“只是这松针走势...倒像是照着储秀宫那株雪松描的?”
寒意如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脊骨爬上后颈,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安陵容盯着青砖倒影里晃动的珠钗,那珠钗在光影中闪烁,勾起她前世的痛苦回忆。
她想起前世曹琴默就是用这株御赐雪松做局,害淳儿溺毙荷花池,那血腥的场景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浮现。
此刻翊坤宫的更漏声格外清晰,铜壶滴答滴答的声音,如重锤般敲在她的心上。
她听见自己声音如绷紧的冰弦,带着一丝颤抖:“嫔妾愚钝,全仰仗华妃娘娘宫中瑞气。”
“瑞气?”华妃猛地坐直身子,缠枝牡丹鎏金步摇撞出碎玉般的声响,清脆悦耳却又透着一股威严。
她指尖拂过绣屏上错金银线织就的朝霞,那金线在指尖划过,触感光滑。
突然嗤笑一声:“颂芝,把本宫那对翡翠缠丝镯取来。”
当鎏金妆奁打开的刹那,一股熟悉的麝香味扑鼻而来,那香味浓郁而暧昧,却又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前世就是这对镯子,在年家倒台时被查出浸过红花汁,那是夺命的毒药。
此刻它们躺在猩红绒布上,翠绿的颜色如两条吐信的碧蛇,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本宫赏你三日闭门思过。”华妃突然将镯子掷向青砖地,翡翠碎裂声清脆而响亮,惊得廊下鹦鹉扑棱乱飞,翅膀扑打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曹琴默弯腰去捡碎片,鬓边珍珠流苏扫过安陵容手背,那珍珠触感温润,却带着一丝凉意。
“娘娘息怒,安答应怕是被人当了刀使...”
安陵容望着滚落脚边的半截玉镯,那玉镯的碎片晶莹剔透,却如利刃般刺痛她的心。
突然重重叩首,前额触地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密鼓,“嫔妾愿为娘娘绣制百鸟朝凤帐。”那是华妃前世临死前都没能得到的贡品,蜀中绣娘需用少女发丝捻线,三年方得一匹。
更漏声突然凝滞,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停止。
华妃的蹙金云头履停在眼前,那履上的金线闪烁着光芒。
丹蔻挑起她下颚,力道大得几乎掐出血痕,却在瞥见她颈间淤青时骤然松开。
那淤青如落梅般绽放在雪肤上,凄美而又可怜。
“滚去抄十遍《女诫》。”华妃转身时,十二幅月华裙扫翻案上缠枝莲青花尊,酒液泼溅在绣屏仙鹤眼珠处,金线遇酒竟泛起血色,那血色触目惊心。
安陵容抱着残破绣品退至廊下,听见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混着华妃的冷笑:“倒是个能忍的...”那冷笑如冰刀般割着她的心。
离开了翊坤宫,安陵容踏上了回宫的路,一路上她心事重重。
暮色如墨,漫过琉璃瓦,她站在甬道拐角回望翊坤宫,那宫殿在暮色中显得阴森而神秘。
曹琴默的身影映在茜纱窗上,如鬼魅般模糊,正将什么药粉撒入香炉,那药粉在火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晚风如泣,送来零碎对话:“...年大将军...西北战事...皇上半月未翻牌子...”那话语如针般刺进她的耳朵。
安陵容抚过绣品上晕染的血色鹤目,指尖沾了酒渍在宫墙投下蜿蜒暗影,那暗影如蛇般扭动。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那声音沉闷而悠长,惊起寒鸦掠过重檐,寒鸦的叫声凄厉而哀伤。
她突然想起前世听闻的秘密——华妃最恨的,原是旁人比她更会忍痛。
碎瓷声从殿内传来时,檐角铜铃恰好被疾风掀得倒卷,那风声呼啸,如猛兽咆哮。
安陵容垂首盯着青砖缝隙里残留的翡翠碎屑,月光投在上面像淬了毒的银针,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颂芝端着缠枝莲纹漆盘过来,那漆盘色泽鲜艳,盘里红绸衬着块青玉令牌,雕着翊坤宫独有的鸾鸟纹,那鸾鸟栩栩如生,似欲展翅高飞。
“娘娘说,明日起每日辰时三刻来学规矩。”颂芝将令牌掷在石阶上,金镶玉的棱角撞出清脆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安陵容弯腰去捡,听见对方压低声音补了句:“当心别学成第二个福子。”夜风裹着这句话钻进耳蜗,如冰刺般寒冷。
安陵容指尖在令牌鸾鸟的眼睛处顿了顿,那是用波斯进贡的猫眼石镶嵌的,此刻映着月色竟似在转动,散发着神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