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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西角门的铜锁“咔嗒”断开时,苏妧砚袖中翡翠镯与门环相撞,发出清越的响。更夫刚敲过子时二鼓,她借着月光望向三进院西角,第三块青砖上的苔藓被踩得歪斜——正是昨夜绿梅撬开砖缝的痕迹。
“姑娘,库房暗格的钥匙……”绿梅攥着从李氏院中搜出的鎏金钥匙,指尖发颤。苏妧砚盯着钥匙坠子上的并蒂莲纹,忽然想起生母棺椁里那支断簪,簪头雕的正是半朵未开的莲。
暗格在库房东北角的樟木箱后,推开时带起一阵霉味。苏妧砚举着烛台凑近,看见码放整齐的账册最上层,压着幅卷起来的素绢。展开的瞬间,她瞳孔骤缩——素绢上用朱砂画着侯府地形图,荷花池位置被圈成血色漩涡,旁边标着“酉正三刻,双生劫”。
“这是……母亲的字迹。”她指尖划过落款处的“砚”字,那是生母闺名“砚秋”的最后一字。账册翻开,每页边角都画着极小的莲花,在“七月十五”那页,墨迹下隐约透出夹层——抽出后竟是张产婆的血书,写着“双生女,长姊眉间朱砂,次女后颈蝶印”。
更声忽近,苏妧砚刚把证物收进袖中,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她吹灭烛火,贴着墙根望去,见道黑影正往后院祠堂移动,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庶妹苏棠的贴身丫鬟秋露。
祠堂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时,苏妧砚已绕到后窗。透过蒙着灰尘的窗纸,她看见苏棠正跪在族谱前,手中举着支银簪——正是今早她从李氏妆匣里“遗失”的、刻着荷花纹的那支。
“母亲不过是按老爷的意思处理了那个贱种,你凭什么……”苏棠的声音混着压抑的哭腔,簪尖划破族谱泛黄的纸页,“当年若不是你生母非要生下来,哪会有这些麻烦?”
苏妧砚盯着她划破的那页,借着月光看清“次女妧月”的名字旁,新添了行小字:“生而不祥,霜降溺毙”。墨痕新鲜得能蹭脏指尖,分明是今夜刚写上的。她忽然想起乳母临终前的话:“夫人抱着襁褓去荷花池时,老夫人房里的琉璃灯突然灭了……”
“啪!”
祠堂门被踢开,苏妧砚举着烛台走进来,映得苏棠煞白的脸像张死人皮。她盯着对方发间的白芙蓉,忽然轻笑:“庶妹深夜拜祭‘夭折’的妹妹,可是想让族谱上的墨,沾上点活人的血?”
苏棠手中的簪子“当啷”落地,她看见苏妧砚指尖捏着那页血书,蝶形胎记在烛光下艳得惊心。昨夜在荷花池看见的婴儿骸骨突然浮现眼前,颈间的半莲镯与苏妧砚腕上的镯子,此刻正隔着三步距离,映出同样的冷光。
“长姐说笑了,妹妹不过……”
“不过替父亲销毁证据?”苏妧砚打断她,将血书拍在供桌上,“产婆临终前用血写的证词,还有母亲画的侯府地形图——你以为李氏被抓,父亲就能摘干净?”
她忽然逼近,袖中掉出从库房暗格找到的火漆印,正是苏明远常摩挲的那枚虎纹印。苏棠的视线猛地僵住,她认得这印泥颜色,正是前日父亲让她悄悄盖在给敌国商人信件上的。
“你……你早就知道父亲通敌?”
“知道得比你清楚。”苏妧砚转身望着祠堂里生母的牌位,指尖划过供桌上的灰尘,“三年前你生母染病时,父亲送去的药材里掺了夹竹桃,这事你以为瞒得过祖母?”
苏棠的身子晃了晃,忽然想起上个月老夫人赏给她的那支玉簪,簪头雕的正是夹竹桃。原来从那时起,祖母就已察觉父亲对妾室的薄情,甚至……
“姑娘!老夫人请您去荣禧堂!”
绿梅的声音从祠堂外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苏妧砚临走前深深看了眼族谱,“苏妧月”的名字旁,那行“霜降溺毙”的小字不知何时被抹花,露出底下浅淡的墨迹——分明是“砚生”二字。
荣禧堂的烛火映着老夫人鬓间的赤金簪,苏妧砚刚行完礼,就看见妆台上摆着半幅绣品,残线处正是并蒂莲的纹路。
“过来。”老夫人指腹摩挲着翡翠镯,正是苏妧砚腕上那支的成对款,“你生母临产前,曾让乳母送来这个。”
锦盒里躺着支断齿的木梳,齿间卡着几根银白色发丝。苏妧砚瞳孔骤缩,想起火灾后在妹妹枕头上发现的白发——原来早在二十年前,生母就已察觉身边人的异样。
“当年稳婆被灭口前,曾托人给我带话。”老夫人忽然压低声音,“她说产婆怀里的孩子……后颈有蝶形胎记。”
窗外突然响起乌鸦叫声,苏妧砚感觉掌心的翡翠镯突然发烫。她望着老夫人鬓角的白发,终于明白为何前世李氏敢明目张胆地调换孩子——原来父亲早就买通了稳婆,而老夫人,一直都知道。
“祖母是想问,我后颈的印记为何与‘夭折’的次女相同?”她转身解开鬓发,露出耳后那点蝶形红痣,在烛火下泛着湿润的光,“还是说,您早就知道,当年被扔进荷花池的,是带着半莲镯的次女,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