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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见她出来，陆阿桂举起一株晒干的草药，\"你带的火焰花，我按西域法子炮制了，药性可对？\"
陆昭阳接过仔细查看。花瓣的色泽保存完好，断面渗出少许琥珀色树脂，正是上品才有的特征。她点点头：\"师兄手艺更精进了。\"
\"那是自然。\"陆阿桂得意地抹了把脸上的汗，\"你不在时，师父让我专管药材炮制。\"他指向晒场西侧新搭的草棚，\"看，那是我改良的烘干室，雨季也不怕药材霉变。\"
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陆钰风尘仆仆地跳下马背，玄色医袍下摆沾满泥点。
\"小师妹。\"陆钰接过递来的布巾擦脸，\"桂林郡的瘴疠与西域热症可有相通之处？我遇到几个疑难病例......\"
陆昭阳立刻取出笔记，两人就在晒药场边的石凳上讨论起来。她说到于阗人用冰心散治疗沙漠热症时，陆钰眼睛一亮：\"正对症状！那瘴气入体后的头痛呕吐......\"
午膳时分，师徒四人围坐在膳堂。简单的四菜一汤，却因陆昭阳带回的西域香料而别有风味。陆寻破例饮了三杯松苓酒，听她讲述玉门关外救治商旅的经过。
\"程将军托我向师父问安。\"陆昭阳取出一个锦囊，\"这是师姐让带的祁连山雪莲籽。\"
陆寻接过雪莲籽，难得地露出笑意：\"烟儿嫁人后倒记得谷里的规矩了。\"医仙谷传统，弟子外出归来需带一味当地药材为礼。
午后，陆昭阳去药庐帮忙，她接过药臼示范，手腕轻转间，粗硬的根茎渐渐化作细腻粉末。
陆阿桂询问一路所见所闻，她一一解答，话虽不多却句句切中要害。有人问起西域见闻，她便挑些药材方面的趣事来说，讲到于阗王室的药圃时，连正在称药的陆钰都停下动作倾听。
日落西山时，陆寻召三位弟子在正堂考核医术。陆昭阳坐在师父下首，看师兄们依次上前答问。师兄对西域针灸颇感兴趣，她便取出金针当场演示。银光闪动间，针尖精准刺入布偶标注的穴位，引得满堂惊叹。
\"好手法。\"陆寻捋须微笑，\"明日你与阿桂去后山采些秋茯苓，顺便看看新辟的药圃选址。\"
夜深人静，陆昭阳独自在房中整理笔记。月光透过窗棂，在纸上投下清晰的格子影。她将西域医方誊抄到特制的簿册上，不时停笔回想阿尔斯兰示范时的细节。窗外偶尔传来夜鸟啼鸣，与远处溪流声应和成趣。
医仙谷的夜，安稳如昨。
晨露未干，陆昭阳已经起身。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生怕惊扰了谷中的宁静。医仙谷的清晨总是这般美好——薄雾如纱，缠绕在山腰间；药圃里的草药沾着露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她信步来到后山药圃，这里是二师兄陆阿桂专门负责的区域。半年不见，药圃里多了不少新品种。一株株草药排列整齐，叶片肥厚，长势喜人。陆昭阳蹲下身，轻轻抚摸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认出这是西域才有的\"紫灵草\"，没想到二师兄已经成功移植过来了。
\"怎么样，我种得不错吧？\"陆阿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得意。
陆昭阳回头，看见二师兄扛着锄头站在小径上，裤脚沾满泥土，显然已经劳作多时。
\"二师兄起得真早。\"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这些紫灵草长得真好，比我在西域见的还要茂盛。\"
陆阿桂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是自然！我可是照着你说的方法，专门从山上背了沙土回来配的。\"他放下锄头，指着药圃另一侧，\"看那边，我还试种了些别的西域草药，成活了一大半呢。\"
陆昭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几株熟悉的药草——叶片银白的\"光明草\"，茎干赤红的\"火焰花\"，还有几株刚抽芽的\"雪山参\"。虽然规模不大，但能在中原成活已属不易。
\"二师兄真厉害。\"她由衷赞叹，\"我在西域学了那么多，可论起种药，还是不如你。\"
陆阿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就是会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对了，你给我的那些西域香料种子，我也试着种了些，等长成了给你做烤羊腿吃！\"
两人说说笑笑，在药圃间穿行。陆阿桂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一种草药的特性，陆昭阳则补充些西域的种植经验。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爬上山头，将整个药圃染成金色。
\"昭阳。\"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陆寻不知何时站在了药圃边缘，晨风吹动他的灰袍，显得仙风道骨。
\"师父。\"陆昭阳连忙行礼。
陆寻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药圃：\"阿桂的技艺又精进了。\"
陆阿桂嘿嘿笑着，识趣地告退去忙别的活了。陆寻走到陆昭阳身边，与她一同欣赏药圃中的草药。
\"师父，二师兄把这些西域草药照顾得真好。\"陆昭阳忍不住夸赞。
\"嗯。\"陆寻轻轻应了一声，忽然问道，\"昭阳，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昭阳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银针囊：\"弟子...还没想好。\"
\"为师看你今早在药圃发呆，就知道你心不在此。\"陆寻的声音平静无波，\"可是又想去长安了？\"
被师父一语道破心思，陆昭阳耳根微热。她确实在想着长安——想着那些等着她复诊的病人，想着安仁坊的小院，甚至...想着那些已经半年未见的街坊邻里。
\"弟子...确实有些挂念长安的病人。\"她小声承认，\"但才刚回谷，本该多陪陪师父...\"
陆寻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为师教你们医术，不是为了把你们困在这山谷里。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陆昭阳惊讶地抬头，对上师父慈祥的目光。
\"不管在哪里，记得医仙谷总有人在等着你回来。\"陆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在外记得照顾好自己。\"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陆昭阳鼻尖一酸。师父总是这样，看似严厉，实则比谁都了解弟子们的心思。
\"谢谢师父。\"她深深一揖，\"弟子会常回来看您的。\"
陆寻点点头，转身离去，灰袍在晨风中轻轻飘动。陆昭阳望着师父的背影，心中既温暖又不舍。
早饭后，陆昭阳开始收拾行装。这次她准备轻装简行，只带必要的药材和几件换洗衣物。西域带回的大部分珍贵药材都留在了医仙谷，由师父和师兄们研究培育。
\"小师妹，这就准备走了？\"陆钰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个木匣。
\"大师兄。\"陆昭阳停下手中的活计，\"我想着，趁天气好早些启程。\"
陆钰将木匣递给她：\"这是我配的一些常用药丸，路上带着防身。\"
陆昭阳小心地接过，收入行囊：\"谢谢大师兄。\"
\"长安不比医仙谷，鱼龙混杂，你要多加小心。\"陆钰语重心长地说，\"特别是你现在名声在外，难免会有人眼红。\"
陆昭阳郑重点头：\"我会注意的。\"
午后，陆阿桂从厨房拎来一个大食盒：\"小师妹，路上吃的干粮！我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肉脯和不酸不甜的蜜饯果子。\"
食盒里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干粮，还有几包配好的香料和二师兄特制的药茶。陆昭阳忍俊不禁：\"二师兄，我是去长安，不是去荒漠，路上能买到吃的。\"
\"外面的哪有我做的好吃！\"陆阿桂不服气地哼哼，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个给你，我新研制的'避瘴丸'，进山入林时含一粒，可防瘴气。\"
陆昭阳感动地收下这些心意。虽然平时总爱和二师兄斗嘴，但这份关怀却是实实在在的。
次日清晨，陆昭阳早早起身，换上一身靛青色的男装，将长发用布巾束起，腰间配着软剑和针囊。镜中的少年郎清秀俊朗，任谁也看不出是个姑娘家。
医仙谷的众人都在谷口为她送行。陆寻给了她一包特制的金疮药；陆钰送了一卷新抄的医书；陆阿桂则塞给她一大包刚出炉的胡饼，热乎乎的香气扑鼻。
\"师父，师兄，我走了。\"陆昭阳向众人行礼，\"会常捎信回来的。\"
陆寻点点头：\"去吧。\"
带着众人的祝福，陆昭阳独自踏上了去往长安的路。这次没有大队人马护送，只有一匹温顺的枣红马和一头驮行李的小毛驴。轻装上路，反而更觉自在。
山路蜿蜒，熟悉的景致一一掠过。陆昭阳不急着赶路，遇到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下来歇歇脚，采些草药，或是给沿途的村民看看病。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想去哪就去哪，想停就停。
五日后，她抵达了一个名为\"青柳\"的小镇。这里离长安还有三天路程，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的是个和善的中年人，热情地迎上来。
\"住一晚。\"陆昭阳将马缰交给小二，\"再要些热水。\"
\"好嘞！\"掌柜高声吩咐后厨准备，又压低声音道，\"小郎君可是行医的？\"
陆昭阳挑眉：\"掌柜的如何得知？\"
\"您腰间的针囊和药袋，一看就是医家之物。\"掌柜笑道，\"实不相瞒，小女近日染了怪病，镇上的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若小郎君方便...\"
\"带我去看看吧。\"陆昭阳爽快地答应。
掌柜的女儿约莫七八岁，面色苍白，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陆昭阳诊脉后，发现是罕见的\"热毒内蕴\"之症，需要用特殊的针法引毒外泄。
\"能治，但需要些时间。\"她取出银针，对忐忑的掌柜说道。
两个时辰后，女孩的烧退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陆昭阳留下三副药，嘱咐按时服用。掌柜千恩万谢，非要免了她的房钱，还送了一坛自酿的梅子酒。
\"小郎君医术高明，不知尊姓大名？\"掌柜恭敬地问道。
\"姓陆，单名一个阳字。\"陆昭阳随口答道，却见掌柜突然瞪大眼睛。
\"可是长安城的'陆神医'？\"掌柜的声音陡然提高，\"治好了顾家公子怪病的那位？\"
陆昭阳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这么远的小镇，只得谦虚地笑笑：\"略通医术而已，不敢称神医。\"
\"哎呀！真是陆神医！\"掌柜激动得手足无措，\"我表兄在长安做绸缎生意，说您一根银针能起死回生，连太医院的御医都自愧不如！\"
消息很快传遍了小镇。当晚，客栈里挤满了前来求医的乡民，陆昭阳一一诊治，忙到深夜才得以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发现客栈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无奈之下，她只好在镇上多留了一日，为慕名而来的病患诊治。
\"陆神医，您这是要去长安吧？\"临走时，掌柜殷勤地帮她装好行李，\"前面十里有个岔路口，记得走左边那条近道，能省半日路程。\"
谢过掌柜，陆昭阳继续东行。这一路上，她发现\"陆神医\"的名声比她想象的还要响亮。几乎每到一处歇脚，都会被人认出来，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
有的说她治好了某位大官的顽疾，有的传她能让瞎子复明，更有甚者，说她有仙术，能生死人肉白骨。这些夸张的传言让陆昭阳哭笑不得，但也让她意识到，此次回长安，恐怕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低调行医了。
距离长安还有一天路程时，陆昭阳在一处茶摊歇脚。茶摊里坐着几个行商，正高声谈论着长安近来的新鲜事。
\"...听说那位陆神医要回来了！\"一个胖商人神秘兮兮地说，\"我家隔壁的王掌柜，花重金预定了陆神医回长安后的第一个号呢！\"
\"真的假的？\"同伴怀疑地问，\"陆神医都半年没露面了，有人说他去云游四海，也有人说他被召进宫当御医了。\"
\"千真万确！\"胖商人拍着胸脯，\"我小舅子在安仁坊当差，说陆神医的小院一直有人打扫，就等着主人回来呢！\"
陆昭阳低头喝茶，掩饰嘴角的笑意。没想到自己在长安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离开茶摊后，她翻身上马，心情愉悦地继续赶路。长安城已经遥遥在望，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回到安仁坊的小院了。不知那株她临走时种在院角的金银花，如今长得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