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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陆昭阳将银子塞到她手中,\"这钱你收着,慢慢买肉吃。记住,若他们再动手,来安仁坊寻我。\"
妇人捧着银子,泪如雨下,又要下跪。昭阳连忙扶住:\"去吧,按时服药。\"
送走妇人,陆昭阳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阿来探头进来:\"小先生,外头还有二十多人呢...您要不要歇会儿?\"
\"不必。\"陆昭阳净了手,\"继续。\"
日头西斜时,最后一位患者——一个患疥疮的小乞丐也领了药膏离去。陆昭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僵硬得几乎不能弯曲,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小先生今日看了四十三位!\"阿来清点着记录,啧啧称奇,\"比上月还多五个。\"
陆昭阳活动了下手腕,从腰间解下那袋铜钱:\"去买些米面,分给最困难的几家。\"
阿来接过钱袋,犹豫道:\"您自己不留点?这些药材...\"
\"无妨。\"陆昭阳收拾着药囊,\"德济堂的账,月底一并结。\"
收拾停当,她婉拒了阿来相送的好意,独自踏上归途,腰间的银针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转过一个街角,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地痞正围着一个卖花少女调笑,其中一个伸手去扯她的衣带。少女惊慌后退,花篮掉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
陆昭阳眸光一冷,指尖已夹住三枚银针。正要出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光天化日,好大的胆子!\"
许延年一袭墨蓝官服,腰间佩剑,身后跟着几个差役。地痞们见是官差,顿时作鸟兽散。
\"姑娘受惊了。\"许延年帮少女拾起花篮,转头时恰好看见陆昭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陆先生?\"
陆昭阳收起银针,微微颔首:\"许大人。\"
夕阳的余晖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影子在地上交叠。许延年快步走来,目光在她疲惫的面容上流连:\"今日义诊结束了?\"
\"嗯。\"陆昭阳看了看他身后的差役,\"大人公务在身?\"
\"例行巡查。\"许延年示意差役们先走,\"正好...送你回府。\"
两人并肩而行,影子在青石板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许延年注意到她的步伐比平日迟缓,手指也不自觉地揉着腕关节。
\"累了?\"他轻声问。
陆昭阳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即有些窘迫地抿住唇。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许延年心头一软。
\"今日...看了多少病患?\"
\"四十余。\"陆昭阳揉了揉眉心,\"有个妇人...气血两虚,身上全是伤...\"
她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许延年却并未追问,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筒:\"薄荷膏,抹在太阳穴上会舒服些。\"
陆昭阳接过竹筒,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薄荷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她小心地沾了一点抹在太阳穴,凉意顿时驱散了部分疲惫。
\"多谢。\"
\"饿了吧?\"许延年指了指前方一家食肆,\"那家的羊肉汤饼不错。\"
陆昭阳本想婉拒,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一声。许延年眼中闪过笑意,却体贴地没有说破,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食肆不大,但干净整洁。许延年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桌面上投下光影。热腾腾的羊肉汤饼很快端上来,汤色乳白,葱花翠绿,香气扑鼻。
\"今日怎么想到来城南?\"陆昭阳小口喝着汤,随口问道。
许延年耳根微红:\"听说...这边有家不错的药材铺。\"
陆昭阳挑眉:\"大人对药材感兴趣?\"
\"略懂一二。\"许延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正好...请教一下这是什么?\"
陆昭阳打开布包,里面是几片干枯的叶子,形似竹叶但更宽厚:\"淡竹叶,清热利尿的。\"她捻起一片在指尖揉碎,\"品相不错,哪家铺子买的?\"
\"呃...\"许延年语塞,他哪知道什么药材铺,这叶子是今早在太傅府花园里随手摘的。
陆昭阳看出他的窘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也没拆穿。两人安静地用着汤饼,偶尔交谈几句,气氛融洽得仿佛多年的老友。
离开食肆,暮色已深。许延年执意送她回安仁坊,陆昭阳这次没有推辞。路过一家糕点铺时,许延年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不多时,他捧着一个油纸包回来:\"茯苓糕,听说...安神。\"
陆昭阳接过,油纸包还带着温度,香甜的气息透过纸张散发出来。她忽然想起今早那个妇人接过银子时颤抖的双手,心头一酸。
\"怎么了?\"许延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陆昭阳摇头:\"只是想起今日一位病患...被夫家欺凌多年,只因无子。\"
许延年沉默片刻,轻声道:\"《唐律》有载:'殴妻至折伤以上,徒一年半。'若她愿意告官...\"
\"告官?\"陆昭阳苦笑,\"她连和离都不敢想,只求一剂求子药...\"
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清冷。许延年突然很想握住她的手,却只能紧握成拳:\"你...帮她了吗?\"
\"我告诉她婆家,三月内必有孕。\"陆昭阳轻抚腰间的银针囊,\"其实...她身体无恙,只需调养。真正阻她受孕的,是日复一日的惊惧与饥饿。\"
许延年眼中闪过赞赏:\"你很善良。\"
陆昭阳摇头:\"医者本分。\"
安仁坊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摇曳,投下婆娑的树影。两人在院门前停下,一时无言。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夜市的喧嚣,却又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多谢大人相送。\"陆昭阳轻声道。
许延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过一个锦盒:\"这个...给你。\"
陆昭阳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玉兰花的形状,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太贵重了,我不能...\"
\"配你。\"许延年脱口而出,随即窘迫地改口,\"配...配你的银针囊。\"
陆昭阳耳根微热,终是将玉簪收入袖中:\"多谢。\"
院门轻轻合上,许延年站在门外,望着门缝里透出的灯光,久久不愿离去。月光洒在青石板上。
这一日,他看到了她最真实的一面——不是那个武功高强的神秘女子,不是那个医术精湛的陆神医,而是一个会为素不相识的妇人倾尽所有、会因世间不公而愤怒的...善良姑娘。
夜风渐凉,许延年转身离去,唇角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长安城的街巷间,见证着两颗渐渐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