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河山

第9章 相见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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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翻至元丰七年八月末,江宁渡口,两艘客船缓缓离去。

船头、渡口,离别两依依,阳关又三叠。

“苏子瞻大才,不知更几百年,方有如此人物!”王安石目送客船消失在视线之外,喟然长叹:“此去一别,怕无再见之日喽。”

王棣站在祖父身边,仅矮了两寸余,伸手牵住祖父的手:“东坡居士说了,到了阳羡便会上书,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乞常州居住表》,言‘资用罄竭,去汝尚远,二十余口,不知所归,饥寒之忧,近在朝夕’,想必官家会允其之辞的……江宁阳羡相距仅三百里,三五日便可抵过。阿公若是想去,我便陪着阿公一起。”

“三郎长的好快,身高与阿公差不多了……”愈见苍老的王安石摸了摸王棣的头,叹道:“阿公老了,可经不起舟车劳顿喽……子瞻也是不易,从黄州折道去往汝州,不想幼子……心情悲痛,无心赴职汝州,官家自是会体谅的……”

其时,苏轼幼子苏遁刚不幸夭折。

苏轼先娶妻表妹王弗,生子迈;妻亡续弦弗之堂妹王润子,生子迨、过;妾室王朝云,生子遁。

纵观其一生,真算是与王姓结下不解之缘。

他与妾室王朝云相识于杭州。

熙宁四年,其因反对新法而被贬为杭州通判。一日,他与几位文友同游西湖,宴饮时招来王朝云所在的歌舞班助兴,悠扬的丝竹声中,数名舞女浓妆艳抹,长袖徐舒,轻盈曼舞,而舞在中央的王朝云又以其艳丽的姿色和高超的舞技,特别引人注目。湖山佳人,相映成趣,苏东坡灵感顿至,挥毫写下了传颂千古的描写西湖佳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朝云时年十二岁,虽然年幼,却聪慧机敏,由于十分仰慕东坡先生的才华,且受到苏轼夫妇的善待,十分庆幸自己与苏家的缘份,决意追随东坡先生终身。

后苏轼被贬黄州,王朝云方由侍女改为侍妾。

元丰六年九月二十七日,二十二岁的朝云为苏轼生下一个儿子。苏轼为他取名苏遁。

遁儿满月之时,苏轼想起昔日的名躁京华,而今却“自渐不为人识。”都是因为聪明反被聪明误,因而感慨系之,作诗以记。(注1)

今年三月,苏轼又接到诏命,将他改为汝州团练副使,易地京西北路安置。接到诏令后他不敢怠慢,四月中旬便携家启程,七月二十八日,在金陵逗留访友小小的干儿中暑不治,夭亡在朝云的怀抱里。苏东坡很伤心,写诗哀悼。(注2)

中年丧子,痛莫大焉。

幸好这廿余日来,其有黄庭坚、佛印、王胜之等一干好友相伴,游览山水,泛舟秦淮河,诗酒唱和,且与王安石及后面到金陵的曾布尽释前嫌,方勉强压下了丧子之痛。但却也再无心思赴任汝州,早定了辞官寓居阳羡之心。

这一个多月来,江宁府金陵城成了士子趋之若鹜的朝圣之地,王半山、苏东坡、黄鲁直、佛印……一个个响亮的名字,让这座千年古城更添美名。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相见欢终有别离泪,这场文坛佳话随着苏东坡一行的离去完美谢幕。虽有不舍,但人生终究要面临各种离别,酸甜苦辣咸,一一尝遍。

多年后,文史学家研究发现,其时未满十岁的王棣在名为“金陵之会”的文坛盛事中刚崭露头角,却是他波澜壮阔一生中极其重要的时间段,也是他成名前的关键节点,此后数年,他几乎完全消失,几似“泯然于众人也”。

当然,此乃后话,纵然对王棣另眼相看的苏轼,也是料想不到在金陵遇识的这个少年日后会有那般成就。

毕竟,苏轼所言“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之誉,多少有王安石之故。

“某始欲买田金陵,庶几得陪杖屦,老于钟山之下。既已不遂,今仪真一住又已二十日,日以求田为事,然成否未可知也。若幸而成,扁舟往来,见公不难矣……某游门下久矣。然未尝得如此行,朝夕闻所未闻,慰幸之极。已别经宿,怅仰不可言。伏惟台候康胜,不敢重上谒,伏冀顺时为国自重……”

王棣清声念着,这是数日后苏轼在仪征逗留时写给王安石的信。

王安石沉默良久,说了六个字:“此君子之交也。”

“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王棣默默的想着,却是不敢表现太多。

此次王、苏于金陵冰释前嫌,王棣见证全程,多年后在自传中耗费笔墨大书特书,特别是二人私下之对,换作白话文如下——

苏轼对王安石说的主要意思是:“大兴兵事、大兴牢狱,这是汉唐灭亡的征兆。大宋以仁厚治理天下,就是要革新弊政。而现在,朝廷在西部对西夏用兵,在东南部大兴牢狱之灾。您怎么可以不说一句话,不去制止呢?”王安石说:“大兴兵事和大兴牢狱都是吕惠卿做的,我已不在朝廷中枢,怎么好乱说?”苏轼说:“您说得对!在朝廷中枢,理当进言尽责,不在则不需进言,这是忠诚于朝廷的通行做法。但朝廷以非常的礼遇对待您,您怎么可以只以一般的忠诚对待朝廷呢?”王安石心中的英雄气蓬勃而出,大声说道:“我一定会进言!”(注3)

王棣在此注明:无论有过怎样的误解,无论自己身处何种境遇,总是心怀天下,总是坦荡待人,这是苏轼与王安石的名士之风,也是绵亘千年、润泽至今的君子之道。

至于王安石劝苏轼退居钟山,与他结邻而居,安度晚年。这事也是真的,只不过苏轼因在金陵求田未遂,不久即前往仪真、扬州,并买田宜兴,上表请求常州居住。苏轼在给友人腾达道的信中曾提到“某到此,时见荆公,甚喜!”

关于这段文坛佚事,王棣详细记之,最后如此写道:“两公名贤,相逢盛地,歌咏篇章,文采风流,照千古,则江山亦为之壮色!”

是时,王安石默然半晌,又喃喃道:“秦观?倒是素有薄名。”

王棣心中微叹,何如既往状,睁着眼睛说瞎话:“阿公,我也知道啊,‘苏门四子’之一呀。”

“哦,三郎也知道,倒是说说着。”王安石望着最疼爱的孙子,隔代亲啊。

“如黄庭坚鲁直、晁补之无咎、秦观太虚、张耒文潜之流,皆世未之知,而轼独先知。”王棣清了清嗓子,说:“即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秦观四人,最先将此四人并称加以宣传就是东坡居士本人,由于他的推誉,四人很快名满天下,是为‘苏门四子’。”

“黄鲁直与晁无咎某熟之,至于张耒,某记得其熙宁六年二十岁时由官家亲策为进士,菜负责提举而授临淮主簿……皆是博学多才之人。”王安石回忆往昔,暗自唏嘘:“苏子瞻提及这秦观秦太虚多回,此番写信又再次提起,还真是青睐有加……只是,老夫不理政事久矣,纵然有心亦无力了。”

王棣轻轻地说了句:“人走未必茶凉。”

王安石怔了怔,哑然失笑:“未必?当然未必?这不是还没走的彻底吗?新法啊……总需我这个将死之人顶在前面迎接唾骂,反正是将死之人,多些骂名又如何?”

王棣却听得出祖父言语中的大事未竟的无奈,想了想,说道:“有些事情总需要人去做,不做安然无恙,做了但求心安。”

王安石轻轻叹了声,是安慰的叹息,说道:“年轻时气盛,满怀抱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心安嘛,倒是真的,只是太苦太累。但三郎你……苏子瞻诗曰‘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希望儿辈平安是福,其实父母长辈莫不如是……”

“善藏者藏于九地之下,善飞者飞于九天之上,久伏必动,厚积薄发,君子顺势,待时而为……”顿了顿,他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三郎,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名闻天下,只愿你平平安安过此生。只是,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汝之一生或会如阿公般波澜起伏。若真如此,切记五字:善伏者善飞。”

善伏者善飞?王棣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默默点了点头。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沟沟坎坎,得意时不忘形,失意时不颓废。唯有忍得住寂寞,才享受得起鲜花与掌声。所以,君子顺势,待时而为。王安石这是让他要学会隐忍,至少不要太过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大概是他经历这波澜壮阔的一生所体会到的最深感受,还是太激进了,于事无益。

望着最器重的孙儿,王安石问了一个本不应问的问题:“三郎,你觉得新法算好还是不好?”

王棣“啊”了声,迟疑稍许,肯定的说:“新法自然是好的,若能长期坚决地执行下去,必然利国利民。”终究没有说出后半句:“但还是太过激进,反弹太强,若是循序渐进,收效更着。”

王安石笑道:“连我乖孙都知道新法之好,但……只怕是不用多时新法将废喽……”笑声中充满苦涩不甘,还有看透世俗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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