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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着迟老夫人的寿辰，迟老爷唯一的妹妹迟莘带着她的幺女婉慧早早回了迟府，为着娘几个说话方便，好热闹，索性就住在迟老夫人的院子里了。
婉慧十七岁，比迟霁还小一点，这表小姐一住进府里，就跟府里的人上上下下熟络了起来，下人们也都爱听表小姐说话，表小姐糯糯的语气带着甜甜的气味，叫人不舍得高声说话，更怕自己一说话就显得粗陋。
婉慧身材娇小柔弱，但体力极好，每天在府里东走走、西看看，说是从小体弱，大夫让她每天健走，到今日己成了习惯，且近两年己不爱生病了，可见这个大夫的医术精湛。
与十三同住的温嫚是自幼长在府里的，从小爱好习武，是长在护院堆里的，一来二去也就会些功夫，但比十三，那自是不如。平日里，温嫚也多在后宅，府里女眷出行有她跟着也比一些丫头婆子放心些。温嫚个子不高，圆润的身材再有稍黑的皮肤有一种健硕的美，五官虽平平，但眼睛明亮清透。
这日，温嫚在后宅陪着老夫人看一个客商送来的寿礼，寿礼是一对花色纯净的狗儿，小狗四条腿俱短，尾巴秃秃，胖得圆圆滚滚，走起路来又摇摇晃晃，逗得众人捧腹。
温嫚怕狗儿反性伤人自是不敢松懈，也紧劝着丫头们不要离狗儿太近。迟老夫人乐呵呵的说，“无妨，温丫头，多大点儿东西，反不了天。”一边说一边对旁边的婉慧说道：“你娘小时候就喜欢小狗，成天的拿着吃食找府里的小狗喂，一眨眼的功夫，你都这么大了。”
婉慧看见一对小狗这样可爱，眼睛也是移不开，听见老夫人这样说，笑着说道：“外婆，我也喜欢小狗呀。”迟老夫人说道：“那是随了你的娘了。”
迟莘站在老夫人身旁笑着看着两只小狗，又看看婉慧，对迟老夫人说道：“娘，我的姑娘都这样大了，您还说我小时候的事儿。”迟莘四十有余，但保养得宜，看着还是面目白净，眼角稍有皱纹，也是风韵犹存，“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您都给我定了亲了，她却还这样小孩子气。”说着，又宠溺的看了一眼婉慧。
迟老夫人看着婉慧逗弄小狗的可爱模样也是宠溺一笑，然后扶着丫头慢慢往屋里走，一边还笑着对婉慧说道：“你玩着吧，别把它们逗急了。我跟你娘去屋里歇歇。”迟莘过来挽着老夫人的手，也对婉慧说：“别太淘气了”。二人带着丫头们回了后堂。
迟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春来给老太太早热好了加了蜜糖的羊奶子过来，迟老夫人一边接过盛着羊奶子的小盖盅，一边摆了一下手，春来瞅了旁边站着的两个丫头一眼，大家便一齐退了出去。迟莘拿过茶盅也让自己身边的丫头退了出去。
迟莘喝了口茶，说道：“娘还是这样爱喝奶子，我就一直喝不惯，看来还是您有口福。”
迟老夫人一边啜着羊奶子，一边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得保养着，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吃的就一口不沾。这东西你不爱吃也就罢了，旁的吃食也得讲究个些。”
迟莘笑着点头，然后过去坐在老夫人的身旁，小声说道：“娘，我想……让婉慧给您当孙媳妇，您看好不好？”然后笑眯眯的盯着老夫人看。
迟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我自己的骨肉，我怎么能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婉慧自是好的，亲上加亲也好，可我岁数大了，老糊涂一个了，你那个嫂嫂虽说菩萨一样，可毕竟是你嫂嫂，我不能让人家说我偏心，只想着姑娘，不拿儿媳当回事。这事儿，得你哥哥嫂嫂点头才好。”
迟莘点头，又笑着搂着老夫人说道：“娘，我这不是先跟您商量吗，我哪能不晓得要跟哥哥嫂子商量。只是慧儿必竟是姑娘家，这事儿我这个姑母还真不好先开口不是？”
迟老夫人想想点了一下头，说道：“也是，你自是不能先开口，我心里有数，可你得听话，如若不成，就不必再提此事，更不能耽误了慧儿，慧儿要嫁的必是高门大户，这份嫁妆我自是少不了的。”
迟莘本也没想直接跟哥哥提此事，更不会找嫂嫂，现在有老夫人在中间转圜，最后也不会伤了体面。她一心想让婉慧嫁回迟家，还有哪家能比迟家更让她更知根知底的呢，论人品，两个侄子人品样貌自是不必说，无论哪一个成为女婿都是上乘的。论家资，同为商贾之家的夫家在迟家跟前也只能甘居二流，娘家是她在夫家的底气，把慧儿嫁与迟家也是她为婉慧找的最可心的婆家。一时间，迟莘把原来的谋划又想了一遍，觉得此事儿虽不能再拖，但母亲的话也是情理之中，就撒娇似的说道：“娘，我懂，您也太小看我了。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我这当姑母的不也是着急吗。”
迟老夫人想了想，说道：“按理儿应该先给臻儿说亲，也合规矩。”迟莘点点头，轻轻给老夫人捶着腿，娘俩个又唠了些家常。
这边婉慧和小丫头还在逗弄小狗儿，温嫚怕狗儿伤人，一直在旁边看着。婉慧的小丫头叫鹊儿的是个调皮的，抱起一只狗儿放在花亭的石桌上左右摆弄，狗儿一下被逗得急了，冲着鹊儿叫了几声，婉慧赶紧让鹊儿把狗放下来，正说着，狗儿窜下了石桌，几人一个不防都吓了一跳。
鹊儿赶着狗儿就要踢它一脚，温嫚眼急手快拦住了鹊儿，说道：“别伤了它。”
鹊儿冲温嫚一横眼，说道：“它不听话，就该教训，你懂什么！”
温嫚看小狗跑去找了另一只狗儿，回头对鹊儿说道：“这是献给老夫人的，你不能伤它。”
鹊儿：“它吓着小姐了，我就该教训它，老夫人才不会舍不得呢！”
温嫚轻哼一声：“那就等老夫人把它赏给表小姐了，你再教训它。”说着，退到了花亭外，看着两只狗打架，并不再理会鹊儿。
鹊儿冷笑一声：“怪道都是看家护院的东西！”
婉慧听见，斥了鹊儿一句，然后笑着对温嫚说道：“你别跟她个不懂事的一般见识，回头我罚她。你看着它俩吧，别跑出去了，我去喂喂金鱼。”温嫚向婉慧低了下头，算是遵了表小姐的命，却并不理睬鹊儿。
婉慧带着丫头走得远了，对鹊儿说道：“跟你们说过，在外婆家不可无礼，如若再这样，就得给你想点法子长长记性了。”
鹊儿低头说道：“小姐，我知道错了。”
婉慧自顾向前走着，并未回头看鹊儿，她一双丹凤眼微眯，轻抿薄唇，说道：“她本就是看家护院的东西，但你大可不必说出来。”
温嫚下值回去，正好十三还在屋子里并没有出去，她一头栽到十三的榻上，说道：“气死我了，我真想撕烂她的嘴。”
十三问无可耐何的笑笑，问：“谁又惹你生气了?”
温嫚坐起来说道：“就是表小姐身边的鹊儿，说我是看家护院的狗！你说，我们是狗吗！她才是狗！”
十三一边把桌上的书归置到一旁，一边劝说：“别生气了，去洗把脸吧。”
温嫚可没有心思去，她对十三说道：“我就不喜欢表小姐那个样子，跟块软粘糖似的。”
十三看了一眼窗外，说道：“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她好不好跟我们没甚么关系。”十三轻叹了一口气，去给温嫚倒了一杯凉茶。
温嫚接过茶喝了一口仍是愤愤，说道：“她说我们是看家护院的狗！”
十三心里知道就温嫚这样的性子，自是听不得别人这样说自己，但出身的单薄亦如春有花开，秋有叶落，也是无可耐何。十三笑着对温嫚说：“那你也不能真的跟狗一样咬回去吧……”
温嫚破涕为笑，“我没那么没规矩。可说我们跟狗一样，你能不生气吗？”
十三站起来走到书桌前，一边归置书笔，一边低头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温嫚，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是狗，也得像人一样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