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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三年秋,杨州城。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城西的桃花寺,几个早起打水的僧人推开后院角门,忽见井台边一滩暗红血迹,顺着青石缝隙渗入泥土。为首的僧人智明探头往井中一望,吓得跌坐在地——井水映出一张惨白浮肿的脸!
"快...快去报官!井里有死人!"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太原城。知府马大人带着仵作匆匆赶到时,桃花寺外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衙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尸体打捞上来,竟是个身着绸缎的中年男子,后脑勺被砸得凹陷,腰间还系着个绣有"巴州布庄"字样的荷包。
"这不是前日在寺里投宿的巴州布商吗?"人群中一个卖香烛的老汉惊道,"昨儿晌午还见他与慧海师父在禅房说话呢!"
马知府眉头紧锁。这桃花寺乃百年古刹,住持慧海更是远近闻名的高僧,怎会与命案扯上关系?正踌躇间,忽听寺外一阵骚动,一队官兵簇拥着顶蓝呢官轿疾驰而来。
"是施大人!"百姓们纷纷跪倒。
轿帘掀起,走出个身着五品白鹇补服的清瘦官员,面如冠玉,双目如电,正是新任太原知府的施世纶。他刚奉旨到任三日,就遇此命案。
"下官参见施大人。"马知府慌忙行礼,"此等小事怎敢劳动..."
施公摆手打断:"本官路过听闻命案,特来看看。"说着已蹲下身亲自查验尸体,突然在死者紧握的右手中发现一角撕破的杏黄僧袍布料。
慧海和尚闻讯赶来,四十出头模样,慈眉善目,身披崭新的袈裟。施公锐利的目光在他袖口一扫——右腕处赫然有道新鲜抓痕!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确曾挂单小寺,但昨日已告辞离去。"慧海双手合十,神情悲悯,"不想竟遭此横祸..."
施公不动声色,命人将尸体抬回衙门细验。回府途中,师爷低声禀报:"大人,今晨还有个金铺掌柜刘福贵来告,说他家学徒董成偷了十两黄金..."
"哦?"施公眉头一挑,"两案可有关联?"
师爷摇头:"看似无关。但那董成喊冤,说他前夜去桃花寺上香,回来就被人栽赃..."
施公眼中精光一闪。当夜,他独坐书房,将两案文卷反复比对,忽听窗外"啪"的一声响。侍卫冲出去擒住个黑衣青年,那人却高喊:"小人关小西,有要事禀告知府大人!
关小西被带入书房,是个二十出头的精壮后生,太原口音。他扑通跪倒:"大人明鉴!小人亲眼看见慧海杀人!"
施公示意左右退下,关小西道出惊心动魄的一幕——
三日前深夜,他翻墙入寺想偷些香火钱,却见慧海与那布商在禅房争执。布商怒喝:"你身为出家人,竟与妇人行苟且之事!我要告发..."话音未落,慧海抄起香炉砸向其后脑。关小西吓得失手碰落瓦片,被慧海发现追出半里地才逃脱。
"小人本不敢告官,但见那布商死得冤..."关小西从怀中取出一块带血的玉佩,"这是那布商挣扎时扯下的,慧海定是找疯了!"
施公把玩着玉佩,突然问:"你可认识董成?"
关小西一愣:"可是金铺的董大哥?他上月还帮小人赎回过当掉的祖传匕首..."
次日升堂,金铺老板刘福贵趾高气扬地指认董成偷金。那董成二十七八岁,面黄肌瘦,连连磕头喊冤。施公突然问:"刘掌柜,你说董成偷金是前夜三更时分?"
"正是!小的亲眼所见!"
施公冷笑:"可董成供称那夜在桃花寺为母祈福,本官已派人查过寺里挂单簿册,确有记录。"话锋一转,"倒是刘掌柜你,与慧海和尚是何交情?为何命案当日清晨你从寺庙后门出来?"
刘福贵顿时面如土色。原来他欠慧海巨额香火钱,慧海便指使他栽赃常去寺里的董成,好胁迫董成寡母交出祖传田产!
"大人明察!"董成泪流满面,"小的那夜在寺里还撞见慧海师父与个妇人在后殿..."话未说完,刘福贵突然暴起,抽出匕首刺向董成!
说时迟那时快,立在堂下的关小西一个箭步上前,飞脚踢落匕首。施公拍案大喝:"来人!速去桃花寺拿下慧海!"
黄天霸率兵围住桃花寺时,慧海正在密室清点金银。这密室藏在藏经阁佛龛后,满屋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墙上还挂着几幅美人图。最骇人的是角落里竟蜷缩着两个衣衫不整的少女!
"阿弥陀佛,诸位官爷何故擅闯佛门净地?"慧海镇定自若,直到官兵押来刘福贵,他才面色陡变。
施公亲自搜查禅房,在床板下发现个紫檀匣子,里面竟是前朝余孽联络的密函!原来这慧海本是明末流寇,清初削发为僧,暗中勾结反清势力。那巴州布商实为朝廷密探,发现端倪后遭毒手。
"大人!井里又发现一具女尸!"衙役慌张来报。打捞上来竟是个怀孕少妇,手腕上戴着与玉佩一对的镯子。关小西认出这正是那夜与慧海私会的妇人!
公堂之上,铁证如山。慧海终于瘫软在地,供出全部罪行:他诱骗良家妇女,敛财谋逆,杀害布商后与刘福贵合谋栽赃董成,只因董成撞破他的秘密...
惊堂木响,施公判道:"凶僧慧海,罪大恶极,着即押赴市曹凌迟处死!刘福贵助纣为虐,发配宁古塔!董成无辜释放,赏银十两压惊。关小西虽曾为窃贼,然举报有功,着入衙门当差!"
退堂后,师爷疑惑道:"大人如何看出两案关联?"
施公微笑:"慧海袖口抓痕与死者指甲缝皮屑吻合;董成喊冤时提及寺庙;而最关键的是..."他举起那角僧袍布料,"这杏黄色乃住持专用,寻常僧人岂能穿戴?"
半月后,桃花寺换了新住持。董成母子在寺里为巴州布商立了往生牌位。关小西穿着崭新的衙役服,精神抖擞地跟在施公轿边。秋阳穿过轿帘,照在施公手中的《洗冤录》上,那书页正翻到"奸情致死"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