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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粥香》
一、 前夜·炉烟未歇
信州城的腊月总是带着股子清冽的禅意。城墙根下的老梅枝桠间凝着未化的霜,青石板路上印着深浅不一的驴蹄印,街角的当铺早早就挂出了"冬月当新"的幡旗。子时三刻,灵山寺的钟鼓楼传来三声沉钟,惊起檐角冰棱上的寒鸦,却惊醒不了西街豆腐巷里正在温酒的陈老汉。
"又到腊八了。"他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缺角的酒盏,铜炉里的松炭噼啪作响,映得满墙药草影子摇曳。三十年前他还是灵山脚下的樵夫,有回在鹰嘴崖撞见个倒在雪地里的小沙弥,怀里抱着半罐冷透的腊八粥,米粒间还浮着几丝松针——后来才知道,那是灵山寺每年开炉前的"试锅粥",专给山中清修的僧人充饥。
此刻的灵山寺后厨正热闹得紧。十八口青铜大锅一字排开,掌灶的了尘师父正踩着木梯检查房梁上悬着的柏木勺。松木蒸笼里飘出赤豆的甜香,小沙弥明海踮脚去够案上的桂圆,冷不防被监斋师父敲了下掌心:"仔细着!今年的松针要取北峰阴面三年生的,前日张猎户送来时还带着雪呢。"
山门外的三清观也没闲着。观主李真人正领着弟子在丹房调配"五气散",说是要掺进粥里。"天地人三才,五谷配五气。"他抚着长髯指点着案上的薏米、芡实,丹炉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墙上《黄庭经》的朱砂批注格外鲜亮。小道童清风偷抓了把炒香的白芝麻,刚要往嘴里塞,就被真人瞪了眼:"那是给西市王婆子家孙子准备的,脾胃虚寒者需佐白芝麻引。"
二、卯初·香雾起时
卯初刻,第一缕晨光刚爬上信州城的飞檐,不知谁家的梆子先响了。青石板路上的霜气还未散,就见提着瓦罐的老妪、抱着陶碗的孩童、拄着拐杖的老翁,从各条巷子里往大十字街汇聚。街角卖灶糖的王老汉掀开棉帘,就见自家闺女正踮脚往寺观方向张望,发辫上还沾着昨夜磨米粉时落的细雪。
"奶奶快看,金光!"穿红棉袄的小妮子突然指着灵山寺方向惊呼。但见寺庙山门前的两排灯笼不知何时全换成了琉璃盏,十八口大锅腾起的热气在晨光中折射,真如万点金鳞在云海里翻腾。更妙的是那香气,先是松针的清冽裹着赤豆的甜,接着是桂圆的醇厚混着核桃的香,末了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药草气,直往人鼻梁里钻。
队伍最前头的老者正是陈老汉,他怀里抱着那只缺角的青瓷碗——还是当年小沙弥送他的,碗底隐约能看见"灵山供养"的暗纹。身后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正用树枝在地上画锅,争着说自己能喝三大碗。忽然听见山门前传来铜铃响,就见八个小沙弥抬着朱漆木盘出来,盘里整整齐齐码着新制的柏木勺,勺柄上还缠着红丝带。
三、 辰正·金波流转
"施主请接粥。"了尘师父的声音像浸了松露的温酒,他手中的柏木勺刚探入锅,就见八宝在沸汤中沉浮:赤豆已煮得开裂,露出沙糯的内里;桂圆肉蜷曲如琥珀,核桃碎泛着油光;最妙的是那松针,细如发丝却韧性十足,在粥里舒展如绿云。陈老汉的青瓷碗刚接住粥,就觉碗底一暖,抬头正撞见了尘师父眼中似有金光流转——当年那个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小沙弥,如今已是寺里的首座。
"爷爷,你的碗会发光!"隔壁张婶家的虎娃突然指着碗叫起来。众人细看,却见粥面浮着层薄如蝉翼的金膜,随着热气波动,竟在碗中映出灵山诸峰的倒影。陈老汉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小沙弥曾说:"这粥里熬的是灵山三百六十峰的云雾,喝下去能看见自己心里的山。"
队伍里突然传来骚动。西市王婆子扶着个面色青白的妇人挤过来,怀里的孩子正咳得浑身发抖。妇人衣襟上还沾着夜露,显然是从城郊急赶过来的。了尘师父见状,亲手舀了勺粥,却在递出前悄悄捻了片松针放入碗底:"这位施主,令郎可曾见过凌晨的灵山日出?"妇人一愣,摇头间已泪湿衣襟——丈夫去年进山采药再未归来,她独自带着孩子在破窑里熬冬,哪里见过什么日出。
四、 巳初·松针化雪
当妇人的嘴唇触到碗沿时,怀里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滚烫的粥滑入喉咙,竟带着股清冽的松香,仿佛把整个冬天的寒气都化成了春水。孩子的小手突然抓住碗沿,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粥里浮沉的松针:"娘,像...像爹爹编的草船。"妇人一怔,想起丈夫生前常给孩子编草船,用的正是灵山的松针。
更神奇的事还在后头。当孩子喝完最后一口粥,原本青紫色的唇色竟泛起了粉润,咳嗽声也轻了许多。妇人突然想起昨夜梦见个白胡子仙翁,说"松针为引,百病皆消",此刻再看碗底的松针,竟不知何时化作了几缕青烟。她扑通跪下,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多谢仙长!多谢菩萨!"
了尘师父连忙扶起她,袖口拂过处,妇人看见他腕上戴着串松针编的手链,正是当年小沙弥的模样。"施主可知,这松针需在冬至夜子时采集,沾着初雪的北峰松针,吸了半年的月光精华。"他望向远处的灵山,晨雾正从山腰散去,露出半座隐在云里的道观,"当年我在鹰嘴崖冻僵,是位姓张的猎户用松针粥救了我,如今不过是把这份暖意传下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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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午后·余韵悠长
日头偏西时,十八口大锅终于见了底。三清观的李真人带着弟子过来送"五气散",却见灵山寺的僧人们正把最后一点粥汤收集起来,准备分给巷尾的乞丐。"你们佛家讲无缘大慈,我们道家讲同体大悲,倒是殊途同归。"真人抚掌而笑,袖口的白芝麻不小心撒了些在粥锅里,竟引得麻雀们围着锅沿打转。
陈老汉坐在老槐树下,看着空了的青瓷碗发怔。碗底的"灵山供养"暗纹在阳光下愈发清晰,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小沙弥说的另一句话:"等我成了首座,每年腊八都给你留碗头锅粥。"如今愿望成真,可那个总在雪地里捡松针的小沙弥,早已是两鬓染霜。
妇人抱着孩子往城郊走,怀里的瓦罐还留着粥的余温。孩子趴在她肩上,手指着远处的灵山:"娘,山尖上的云彩像不像我们喝的粥?"妇人抬头,只见西峰的云雾正聚成碗状,金色的阳光从云隙间漏下,真如一碗撒了金箔的腊八粥。她忽然想起丈夫临终前说的话:"灵山的每棵松树都是神仙的拐杖。"此刻终于相信,那些落在雪地里的松针,原是神仙留给凡人的温暖。
暮色四合时,信州城的家家户户都在谈论今天的奇事。有人说看见施粥的僧人背后有松鹤虚影,有人说喝了粥后多年的老寒腿竟不疼了,最奇的是西街的盲眼阿婆,喝了粥后竟隐约能看见光影。而在灵山寺的后厨,了尘师父正对着最后一捧松针发呆,这些来自北峰的三年生松针,根根都带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吸收了灵山三百六十日月光华的印记。
"师父,明日还要去采松针吗?"明海小沙弥抱着空了的陶罐问。了尘师父笑了,抬头望向窗外的灵山,峰顶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傻孩子,松针年年都会长,就像这腊八粥的香气,总会在腊八清晨漫过信州城的每一条巷子。"
夜风裹着残余的粥香掠过城墙,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唱新学的童谣:"腊八粥,松针引,喝了百病都退尽;灵山雾,化成金,暖了脾胃暖了心。"歌声乘着月光飞向灵山,惊起巢中宿鸟,振翅间抖落的雪粒,恰似散落在人间的点点金光。
这一晚,信州城的百姓都做了个同样的梦。梦里有座青山,山间的松针上挂着露珠,每颗露珠里都映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腊八粥,而在那粥香深处,有个声音在轻轻说:"暖了脾胃,便暖了人心;暖了人心,便暖了人间。"
《双坛祈愿录》
一、暮鼓催寒·双坛初启
信州城的腊月初八,天还未亮透,东山顶的启明星便被三十六盏琉璃灯映得淡了。三清殿的飞檐上挂着尺许长的冰棱,在烛火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而百步外的释迦塔正传来“咚——咚——”的暮鼓,鼓点里混着松木香,惊醒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陈婆婆,您慢些走。”穿月白棉袄的小尼姑明心搀着拄拐的老妪,青石板路上结着薄霜,老人鞋跟上的铁齿刮出细碎的响。陈婆婆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裹,里头是给孙子求的平安符,还有昨夜新蒸的枣花馍——她记得去年法会,道长说心诚要带“五谷之精”,便特意留了腊月里头茬麦面。
三清殿侧门,穿八卦纹道袍的清风小道童正踮脚贴符,朱砂写的“五雷镇宅”在灯笼下泛着微光。他听见身后传来袈裟的窸窣声,回头见是灵山寺的了尘师父,颈间佛珠串着颗松塔形的坠子,正是去年腊八施粥时信众捐的。“了尘师父早,”清风忙不迭作揖,“真人说今日卯初开坛,您看这方位......”
“道家的九宫八卦与佛家的曼陀罗妙在圆融。”了尘含笑望向殿内,三十六盏铜灯已按北斗方位摆好,中间的香炉里龙涎香正腾起细烟,“当年建这双坛时,智空长老与玄真子道长曾在坛前对坐三日,方定下这‘天圆地方’的格局。”
二、卯初开坛·双辉相映
卯初刻,铜钟九响。三清殿的朱漆大门“吱呀”推开,二十八名道童持桃木剑鱼贯而入,踏的正是“禹步”九宫格;与此同时,释迦塔的十二名沙弥捧着莲花灯走出,每七步一叩,袈裟在青砖上拖出浅灰的痕。两拨人在殿中央错身时,道童的布鞋与沙弥的木屐竟踏出同一节奏,惊得梁上的灰雀振翅乱飞。
“无量寿福——”李真人手持玉如意站在三清像前,道袍上的云纹绣着金线,在烛火下流转如真。他身后的八卦图突然被香风掀起一角,露出背后的壁画——正是百年前佛道共祭灵山的盛景。而在释迦塔方向,了尘师父已跪坐蒲团,手中敲着的铜磬声与三清殿的木鱼竟合了韵律,仿佛两山呼应的清泉。
信众们早已按序跪好。前排穿锦缎的商人王老爷攥着账本,膝下垫着金丝软垫,却仍觉得寒气从砖缝里往上钻;后排的青衫书生握紧笔袋,里头装着未干的“魁星点斗”符,笔尖还沾着昨夜抄经的朱砂;角落的老猎户张叔攥着磨得发亮的箭簇,箭杆上刻着“灵山护佑”四字,是去年进山遇虎时捡回条命后刻的。
三、 香烟化蝶·法咒交织
“稽首三清,慈悲降福——”李真人的咒语如松涛漫过山谷,右手剑诀指天,左手撒出五彩纸蝶,竟在殿中化作真蝶翩跹。有黄蝶停在陈婆婆的枣花馍上,老人浑浊的眼突然泛起泪光——那是小孙子夭折后,她第一次看见这么鲜活的亮色。
“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了尘师父的诵经声似春雪化溪,袈裟上的金线药师佛突然微微发亮,殿角的药柜竟传来“咔嗒”轻响,是百年陈艾与千年人参在应和。书生看见自己笔袋上的墨渍竟凝成莲花状,想起半月前摔断的手腕,此刻隐隐发热,像是有暖流传过。
两拨法咒在殿中相撞,竟如琴瑟和鸣。当李真人的“金光咒”与了尘的“大悲咒”在香炉上方交汇,龙涎香突然化作三十六道金缕,每缕金烟上都浮现出不同的符印:既有道家的“平安”箓,也有佛家的“卍”字纹,最终在殿顶聚成太极与莲花相扣的图案。
四、心灯照影·众生百态
“各位施主,可将心愿写于灯笺。”明心小尼姑托着漆盘穿行席间,盘中的羊皮纸泛着微光。王老爷咬笔沉吟,最终写下“商路畅通”,却在落笔时鬼使神差加了句“灾黎得济”;张猎户盯着箭簇上的刻痕,写下“山林永安”,墨迹竟渗入纸背,显出只展翅的山鹰。
最奇的是西角的黑衣妇人,始终低头捏着块碎银。她是城东棺材铺的老板娘,上个月刚埋了第五个夭折的孩儿。当明心递过灯笺,她突然浑身发抖,碎银“当啷”落地:“小师父,我......我想求......”话未说完已泪如雨下,纸笺上却自动浮现出“母子平安”四字,字迹竟与她亡夫生前的笔迹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