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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斑驳的群星回转似仙境。
彼时的夜幕流溢着的还是生命与创造的美妙赞歌,尚未被物欲沾染的目光玷污。彼时的空气中舞蹈着的是自由的呼吸,如蜜的祝福与澄澈的祈祷,尚未被重复过无数次的陈烂谎言填满,彼时的人心,尚未有太多阴霾。
那时的大地上行走的都是美丽高贵的生灵,为了生命的尊严,他们从不畏惧死亡与灾难,他们愿意为了他者的存在而牺牲,愿意为了世界的愉快循环而死去。
一切恰如富有营养的、翻腾着气泡的淡青色海洋,拥有无穷的可能性。纷乱的命运丝线还没有彻底交织,喜剧与悲剧仍未在世间投下自己的影子,存在之理仍没有被加诸人的恶意。
但是那一刻到来了。萌芽的一刻,变质的一刻,由黄昏堕向黑夜的那一刻,开始腐烂的那一刻,引发奇迹又种下绝望的一刻。
漆黑又绚丽的夜空中鼓起一个巨大的怪异球泡,星辉在不可久状的异变之中痛苦的地扭曲起来,如同将分娩的母亲脸上的表情。
在这属于宇宙的子宫之中,孕育的是大大的蔑视者,还是大大的尊敬者?亦或两者并无区别?暂时无法知晓。可知的是,那个球泡越鼓越大,膨胀得从怪异到令人惊惧。
扭曲,歪斜,直至破裂。压抑了也许千万年的至纯的流光宣泻而出,短暂的宁静盖过了一切,就连跃动的星光也一闪而逝。
纯美,澄净得超脱物外的球体吞没了夜。完美无缺的曲线是超越一切的平衡。
那绝不是月亮,用月亮来比喻她,是对她的贬低。
这样的造物,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极致的高超的绝对标准,使刚才星空带来的恐惧,一瞬之间被这星空的孩子带来的震撼去除,变化为截然不问的虔诚的敬意。以及认识到自我卑劣的羞愧。
可惜,这样的完美事物并不能在这世界上长久的地存在,几乎只是一瞬,在一道诡异的血红色光芒之后,这神圣球体的完美曲线的一侧兀然崩坏,碎裂喷涌的不明物质在光怪陆离的变幻虹彩之中有生命一般地扭动着,如同疯狂的心灵在起舞。
伴随着的,是它的没落。它就那么地下坠,无论是依然保持完美的一侧抑或是那褒坏的一侧都没有受这下坠的影响。
一时你根本无法判断它下坠得到底是快还是慢,但是眨眼之间它已经压向了地面。
巨大的苍白的不可知物体由完美到彻底混乱渐变着。它给这片大地带来了不应有的至纯白光,由于过于纯净而万分冰冷。
暴露在它光芒中的那些秽物,那些形态各异的秽物都抬起头,看到它的无法加诸描述的形体都产生了渴望在那些白色物质与光芒之中被融化与它会为一体的冲动,一切原生的欲望都开始消退。
它落地上,没有声响,花草,树木,动物或自谕为人的也许被压得失去了固有的形状,也许在其中变成了不可想象的灵魂或更低的形式,也许是陷入了无尽的自我叛反,或者又是成为了某些伟大的一部分。
在地面上,它融化了,但形体没有变化。气体沸腾,固体凝固,一切善或恶都可悲地交织、交织,交织。
在这一刻,无数的纺线被不可知的无定形的手爪疯狂拉扯,构成了复杂巨大的网。
它之中还保有形体的是怎样深刻深刻的存在?这个刚由广袤时空孕育出的东西从子宫里带出了什么?而它之中又有什么在孕育?
不可知道的答案,只能由时间给出。
我们能看到的只有它在地面之中缓缓下沉,即将回归与它的光辉相称的黑暗之中,要过对于自大的生命来说很久的时间才会重回这个纷乱的世界,但在这之前,还有些事要发生。
在它所曾存在的那个看似完美实则充斥着极致的不可想象的恶念的世界,那些没有为人资格却自认为已超越人的愚蠢畜生称呼它为“月之餍”。
这时我们看到了逃跑者。
团生的秽物解离成触须再干瘪成死尸,堆积在他的食道里。
呕吐,内脏夹杂着悲苦,记忆和灵魂在喉咙眼翻涌。
杀掉,全杀掉,把手指制下来垒成高塔,用脑浆与碎肉和咸墙壁。不要跑,为什么忍让?是他们的罪——
哦,因为你不敢。
他以为包裹着自己的是漆黑的污泥,实际上这些东西白得要命亮得要死。他好像睡了,其实没瞎,因为他不敢再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呜呜呜。
不知道月之魇喜不喜欢他。
以前他和月之魇是不同的,他有形状和温度,感知得到重压,敢于杀进自己的生命,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先是击碎,焚烧,煮沸倒出,再清除边角料,就连那些极不起眼的苦痛与麻木的残渣,也被贪婪地扫除了,他只剩空洞,空虚,所以和月之魇差不多了。
月之魇什么都没有,没有思想,又有什么喜好厌恶。可是他太丑陋太不完美,至美的月之餍会自然排斥他,我们当他是被讨厌了好了。
反正讨厌他的太多了,不差一个两个。
一点爆燃的光芒在那最深处亮起。
他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要摧毁他、他的良知。
他怎能让恶魔如愿?他厌恶他们,并不输于他们厌恶他。他不可以被击垮,他宁可于此死灭,也不可以让他们赢。
月之魇被从未体验过的怒火与顽强填满,此刻,让万物恐惧之物正在诞生。
空间在扭曲,在撕裂,让一切黑暗腐朽糜烂都惊惧之物超脱了那外界从未见过的完美空虚,归于那大地之上。
挥动,山崩地裂,他的愤懑他的不甘他的痛苦,他的悲悯,他的自嘲,他的倔强,所过之处,无一物留存,花草也好,鸟兽也罢,承载欢乐的流水也好,容纳悲苦的深渊也罢,一切都不可能有资格继续存在,直到那该毁灭之物被扔到太阳底下焚烧那该死的躯壳,彻底地粉碎,永久地消失,不再在这世间余留一丝一毫。
天空中不凡的星宿,在那一刻腥红地跟着咆哮,星象偏移,新生之物用最为锐利的眼光切开了眼中的一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