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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游戏
古之月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强烈的气味给刺激醒的,
那股味道有点刺鼻,
像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的眼皮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一样,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灯泡,
那灯泡好像被一层灰尘给覆盖住了,
看起来就像是一颗褪了色的夜明珠一样。
他的目光慢慢地往下移,
看到了床头的搪瓷缸子,
里面的凉白开上面飘着一片茶叶渣。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家乡下相的灶台,
灶台上放着的那个粗瓷碗,
每次母亲都会在碗里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然而,自从他被医护人员抬进这栋教会医院的小楼之后,
他就再也没有闻到过柴火的味道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鼻子的来苏水和脓血混合在一起的腥甜味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班头,你可算醒喽。”
说话的人是徐天亮,
他的金陵话里带着六朝古都的那种懒散劲儿。
古之月费力地转过头,
看到徐天亮正举着一张皱巴巴的《中央日报》,
那上面的油墨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都在跳动着。
徐天亮接着说道:
“你瞅瞅这写的啥?
‘国军军校学员古之月、学员徐天亮于追击鬼子特工队行动中壮烈殉国,
魂归渝城’。
乖乖,咱俩这是提前吃上供果了?”
古之月的苏北腔中夹杂着些许沙砾的味道,
他粗声粗气地说道:
“你以为这是去夫子庙看花灯呢?
那报纸上的字,比婊子的誓言还要靠不住!
张教育长前几天来换药的时候说过,
这就叫做‘诱敌深入’,你懂不懂啊?
山田那龟儿子耳朵可尖了,
要是让他听到咱俩‘死了’的消息,
肯定会派他那些狗腿子来刨坟的!”
古之月一边说着,
一边想要抬手去拍拍徐天亮的床帮子,
但他的胳膊却像挂了一袋湿漉漉的棉花一样,
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最后只能用指甲在床单上抠出了几道印子。
徐天亮的胸口裹着厚厚的绷带,
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的。
他用带着三分戏谑的金陵腔回答道:
“老古啊,你看咱俩这黑白照片,
拍得还挺上相的嘛!”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
刘海棠那带有湘潭口音的话语像裹了一层糖霜一样,
甜甜地飘了进来:
“天亮,该换药啦。”
刘海棠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小护士,
她身穿白色的围裙,
脚步轻盈地走进了病房。
小护士的发梢似乎还沾染着楼道里飘来的那股淡淡的焦饭味,
这股味道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着。
徐天亮一见到小护士,
便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
冲古之月挤了挤眼睛,
然后故意把病号服往胸口扯了扯,
露出了包扎着伤口的部位,
还夸张地说道:
“妹子啊,你可得轻点哦,
哥哥我这伤口可是在战场上让东洋鬼子的刺刀给挑开的,
那可比秦淮河的画舫还要讲究呢!”
刘海棠的脸瞬间像熟透的苹果一样,
红到了耳根。
她有些窘迫地端着搪瓷盘,
里面放着换药所需的镊子等工具,
因为紧张,镊子不小心碰到了弯盘,
发出了“当啷”一声脆响。
刘海棠嗔怪地看了徐天亮一眼,说道:
“你这人……”
话还没说完,
她的眼尾余光突然扫到了古之月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嘲笑她的羞涩。
刘海棠的心中一阵慌乱,
她突然把换药包往床头柜上一墩,
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说道:
“古长官,你的伤口也该换药了,
我先给你换吧!”
说罢,刘海棠迅速走到古之月的病床前,
开始动手揭开他伤口上的纱布。
然而,当纱布被揭开时,
带起了一些已经结痂的血痂,
这让古之月不由得咬住了牙花子,
但他强忍着没有吭声。
古之月的目光落在刘海棠的手上,
只见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仿佛这不是在给伤口换药,
而是在摆弄一件珍贵的绣花绷子。
古之月歪在床头直咂嘴:
\"啧啧,金陵呆子你这叫因祸得福...\"
楼道里传来皮鞋跟敲地砖的“嗒嗒”声,
声音清脆而有节奏,仿佛是日军皮靴踏地的声音。
古之月的鼻子微微一动,
除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外,
他还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机油味。
那是鬼子保养三八大盖时常用的润滑油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他连忙向徐天亮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注意门口的动静。
然而,当他转头看向徐天亮时,
却发现那家伙正盯着刘海棠的白围裙发呆,
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古之月心中暗骂一声,
恨不得一脚踹在床板上,把徐天亮给踹醒。
“妹子,你去帮哥哥打盆热水来,
哥哥想擦把脸。”
古之月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刘海棠闻言,点了点头,
转身端起铜盆,快步走出了房间。
待刘海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古之月立刻压低声音对徐天亮说道:
“你听到门口那脚步声了吗?
这可不像咱们国军的胶底鞋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哨兵小顺子的声音,
他操着一口四川话,话语中还夹杂着些许怯生生的犹豫:
“同志,这是重伤病房,没啥人能进的……”
然而,小顺子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陌生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哎哟,小兄弟,
我是张教育长派来送新药的,
德国进口的磺胺粉,可金贵着呢!”
这声音带着一股明显的南方口音,
普通话中还夹杂着些许生硬的糯米味。
古之月听见金属药箱碰撞的声响,
还有布料摩擦门框的窸窣——
那声音太像鬼子军官解武装带时的响动了。
徐天亮原本一脸的嬉笑之色,
在一瞬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病房的门,
那眼神仿佛被寒冰冻住了一般,
透露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班头,你闻到了吗?”
徐天亮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仿佛压抑着一股巨大的愤怒,
“那孙子身上有股子海带汤的味道,
跟咱们在苏州河见到的那个鬼子军医一模一样!”
古之月的注意力也完全被吸引到了病房门上。
他紧盯着门把手上的倒影,
只见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医生”正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那“医生”的白大褂下摆沾着一块暗黄色的污渍,
形状看上去就像膏药旗上的太阳。
然而,古之月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太阳,
而是一滩新鲜的血渍!
那血渍还未完全干涸,
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铁锈味,让人作呕。
就在这时,小顺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