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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章映血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一个多月就一晃而过。
当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时,修水河的水面上已然漂浮着一层薄薄的冰碴子,仿佛给这条河流披上了一件晶莹剔透的外衣。
而此时,战区医院那原本洁白如雪的墙壁,也因长期遭受战火硝烟的侵蚀而变得泛黄,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
在这寒冷与硝烟交织的氛围中,古之月突然从那张冰冷坚硬的钢丝床上猛地弹起。
他的双眼紧闭,但双手却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只见他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床边,划出了五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原来,他又陷入了那个可怕的噩梦之中。
在梦中,邓玉卓那破碎不堪的身躯和挂在体外的肠子不断地在古之月眼前浮现,让他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淞沪会战那漫天飞舞的尘土和刺鼻的焦土味道,更是犹如恶魔一般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嗓子眼,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玉卓……玉卓兄弟,你不要死啊!求求你等等我!”
古之月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带着浓浓的苏北腔调,声音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悲伤而变得嘶哑走调,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然而,无论他怎样拼命地伸出手去抓取,面前始终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
慌乱之中,古之月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的药瓶。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药瓶瞬间摔成无数碎片,锋利的玻璃碴子如同暗器一般直直地刺进了他的掌心。
殷红的鲜血顿时汩汩流出,一滴滴圆润的血珠顺着她的手掌滚落下来,恰好滴在了放在一旁的宋连长的铜哨上。
这把铜哨可是有着非凡的来历,它曾经伴随着宋连长一同征战于庙行阵地,见证过无数次激烈的战斗,甚至还沾染过苏州河那浑浊的河水。
如今,这把铜哨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就在这时,一名陆军医急匆匆地掀开帐篷帘子冲了进来。
他看着满地狼藉和古之月手上的伤口,眉头紧紧皱起,用略带不满的上海口音呵斥道: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要是再这样摔坏床板,你就直接去睡停尸房吧!”
说罢,他迅速上前为古之月处理伤口。
而此时此刻,尚处于梦境中的古之月依然蜷缩在那湿漉漉且阴冷无比的被褥里瑟瑟发抖,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口中仍喃喃自语着:
“玉卓兄弟……不要离开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暴喝,犹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小古!给老子冲!”
原来是段连长那带着浓郁山东腔调的吼声传来。
与此同时,葛大壮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要撕裂整个战场。
画面猛然一转,来到了金陵城中那座闻名遐迩的云梦居内。
只见原本摆放整齐的八仙桌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四处飞溅。
汪老板则满嘴鲜血沫子,操着一口地道的金陵方言嘶声喊道:
“快带乐凌走……”
话音未落,便有四五个护士如饿虎扑食一般冲了过来。
此时的古之月已是遍体鳞伤,但他依然顽强地挣扎着。
就在这混乱之中,他无意间瞥见帐篷口有一抹将校呢大衣的身影一闪而过。
紧接着,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宛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刺刀直刺人心:
“这就是那个公母岭的敢死队长?”
说话之人正是薛长官,他那独特的海南口音在此刻显得格外醒目。
随后,授勋仪式在太平间隔壁的病房隆重举行。
薛长官手握着中正佩剑,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随着佩剑与搪瓷盘不断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响,整个场面庄严肃穆。
终于,薛长官站定身子,高声宣布道:
“上士古之月,于万家岭战役中奋勇杀敌,共计击毙敌军四十六人,战功卓着。
今特擢升其为陆军少尉军衔,并授予忠勇勋章一枚!”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闪耀着光芒的铜质勋章轻轻按压在了古之月的胸口之上。
然而,就在这一刻,古之月的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卢排长那张熟悉的脸庞,清晰地映在了绶带之上……
松沪撤退之际,战火纷飞,硝烟弥漫。
那位替他挡住致命炮弹的河北汉子,浑身浴血倒在了他的面前。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汉子用颤抖的手紧紧地攥住半包大前门香烟,塞进了他的手中。
古之月,这个操着浓郁苏北腔调的士兵,口中吐出的话语夹杂着脓血的味道:
“长官……这勋章能换条命不?咱四连的弟兄们啊……”
话音未落,只见薛长官气得八字胡直抖,怒喝道:
“胡闹!党国的荣誉岂能拿来讨价还价?”
说罢,他猛地转过身去,面对着一群蜂拥而至的记者镜头,瞬间又换上了一副慈祥的面容,慷慨激昂地说道:
“诸位将士们暂且安心养伤,武汉三镇必定固若金汤!”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响亮的金陵腔——
原来是徐天亮在怒吼:
“固他娘的金汤!
老子从九江一路败退至修水,现在听说马上又退到南昌。
所谓的金汤早就变成倭寇的洗脚水啦!”
薛长官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铁青,但当他看到徐天亮那受伤的胳膊时,心中的怒火却不得不强行压制下去。
最终,他只能无比尴尬地带着一众随从匆匆离开了这间充满怨愤和伤痛的病房。
随着战局愈发恶劣,德安与修水两地也逐渐沦为了激烈交战的战区。
古之月所在的医院被迫踏上了漫长而艰难的迁徙之路,一路上历经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终于抵达了南昌城。
这座曾经繁华热闹的城市如今也被战争的阴影所笼罩,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流离失所的百姓。
此时的南昌城,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倾盆大雨降临。
位于市中心的那所教会医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感到有些不适的味道,仔细闻起来,像是陈旧的圣经纸张散发出来的霉味。
古之月静静地站在走廊里,默默地数着墙上挂着的一只只木质十字架。
当她数到第三十六只的时候,突然间,一声沉闷而响亮的踹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班头!你徐爷爷我给您送烧鹅来啦!"
伴随着一阵咋咋呼呼的呼喊声,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此人正是徐天亮,他身上那件崭新的棉大衣显得格外惹眼。
一开口,便是一口地道的金陵方言,那话语中的油腻劲儿,简直能滴下来二两荤油一般。
"哎哟哟,我的个乖乖隆地咚!
这洋庙可比咱们薛长官的指挥部还要阔气得多嘞!"
徐天亮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大步流星地朝着古之月走过来。
走到近前,他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献宝似的递到古之月面前,
"瞧瞧,这可是陈家桥的老字号烧鹅,我特意拿小野中队的那块怀表换来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