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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的鹿皮靴刚踩上冻得梆硬的官冰，檐角忽传来声嘶哑的鸽哨。张小乙怀里的雏鸡突然炸开绒毛，啄起块碎冰扑棱到陈骁肩头——冰碴里冻着的半片鱼鳞，正与三日前城西鱼市暴毙的贩子指甲缝里的青苔同源。
“御史大人闻闻这个。“裴昭将冻成琥珀状的黍米饼掰开，霉斑里渗出的酸苦味惊得灰鸽子直扑腾，“上月在太医局药渣里见过的腐菌，倒是比太仓的陈米还新鲜。“
王砚书忽然用玉尺挑起块冰砖，尺端鎏金纹映出冰芯蜷缩的蜈蚣：“陈校尉那夜说灞桥驿的船工...“他靴尖碾碎虫尸，“身上可有这种赤头蜈蚣的咬痕？“
陈骁的钢刀已劈开第七块冰砖，刀刃挑起的卖身契残页上，朱砂指印边缘的锯齿状灼痕，令裴昭瞳孔骤缩——这正是父亲当年验尸簿里记载的，江湖人用烙铁逼供时惯留的月牙纹。
“张小乙！“裴昭突然揪住往冰窖钻的少年，“你上月在城隍庙倒卖的护身符...“她扯断他腰间麻绳，绳结里绞着的半缕金线，与卖身契上被火漆融化的金箔丝如出一辙。
少年讪笑着摸出个油纸包：“姐姐尝尝新渍的杨梅...“话音未落，王砚书已用玉尺戳破纸包。滚落的梅核撞在冰砖上，竟拼出半幅灞桥驿的暗礁分布图。
“难怪户部年年奏请疏浚河道。“裴昭将梅核按进冰面裂缝，“原是为运这些冻在官冰里的腌臜勾当。“她突然俯身贴近冰砖，呵出的白气里浮着靛青粉末——与青苗簿上被炭笔描改的批红处沾染的颜料同源。
陈骁的乌皮靴突然打滑，刀柄撞碎的冰渣里迸出星点火光。裴昭用银针挑起块燃着的冰碴：“永平六年工部特供的遇热自燃石...“针尖雷公藤汁浸染处泛出孔雀蓝，“倒比烽燧台的狼烟还精巧。“
檐外忽响起刘阿婆的怒喝，老婆子举着擀面杖追打偷糖的野猫。那畜生窜过冰窖时撞翻烛台，泼洒的鱼油遇自燃石轰地腾起三尺火墙。张小乙怀里的雏鸡惊得下蛋，滚烫的鸡蛋正巧砸灭即将引燃的冰砖。
“好个以卵击石！“王砚书拎着少年后襟大笑，鎏金护腕映着跳动的火苗。陈骁趁机劈开最后几块冰砖，玄铁护甲刮落的冰屑在火光中显形——竟是太医局药典里记载的止血散晶粒。
裴昭突然扯过半幅卖身契，对着火光细看：“这契纸用的桦树皮...“她指尖摩挲边缘的毛刺，“与上月兵部丢的箭杆用材同批。“话音未落，灰鸽子突然俯冲叼走残契，翅尖扫落的绒羽里混着灞桥驿特有的黑沙。
张小乙追着鸽子撞翻整架冰砖，三千块官冰轰然坍塌。陈骁的钢刀插进冰缝稳住身形时，刀柄暗藏的机簧突然弹开——内里嵌着的半枚蜜饯核，正与泰和楼糖罐里缺失的那颗严丝合扣。
“御史大人请看！“裴昭用银针挑起核缝里的菌丝，“这是太医局禁用的腐心菇孢子...“她突然转向面如土色的泰和楼掌柜，“掌柜的昨儿说后厨闹鼠患，用的可是兵部特供的黍米饵？“
王砚书已用玉尺撬开地窖暗门，霉变的粟米堆里赫然埋着二十八个青铜秤砣。陈骁的刀尖划过秤砣纹路，迸出的火星竟将青苗簿的炭笔批注灼出原色——永平六年的朱批下，还压着道御史台专用的紫毫暗记。
“张小乙！“裴昭突然将少年按在冰砖上，“你上月倒卖的旧官袍...“她扯开他襟口暗袋，抖落的鱼鳞正巧拼成灞桥驿的暗礁标记，“倒是比工部的河图还详尽。“
暮色漫过朱雀大街时，泰和楼的招幡突然自燃。裴昭望着腾起的青烟轻笑：“御史大人可闻到松烟墨香？“她将烧焦的幡布浸入冰水，浮出的靛青纹路正与户部新印的税契暗合。
灰鸽子突然坠落在王砚书肩头，爪钩缠着的半截糖纸在火光中泛金。裴昭就着余烬细看，糖渍里竟显出新任侍郎与灞桥驿船头把式的生辰八字——正是父亲当年在《疫病录》里圈出的两个关键证人。
裴昭的鹿皮靴碾过冰窖碎碴，忽然踢到个硬物。拾起细看竟是半截冻僵的笔杆，紫檀笔管上暗刻的“太医局癸卯年造“字样，与父亲药箱里失踪的狼毫笔同源。
“张小乙！“她突然揪住偷吃冻梨的少年，“上月你赊账买的三十斤松烟墨...“指尖抹开他袖口的冰晶，“怎么冻进了灞桥驿的官冰？“
少年鼓着腮帮子指向陈骁：“陈大哥那日押送冰车...“话音未落被黑脸侍卫拎着后领提起来，腰间革带暗扣里掉出粒黍米——正是裴昭前日验过的腐心菇孢子。
王砚书忽然用玉尺敲碎冰墙，震落的冰碴里裹着张药方：“永平六年河西大疫的防疫方...“他鎏金护腕映着泛黄的纸页，“怎么成了灞桥驿船工的卖身契背书？“
裴昭银针挑开冰层裂缝，针尖勾出半缕靛青丝线：“御史大人可记得...“她将丝线绕在陈骁刀柄的孔雀纹上，“三日前城隍庙横死的更夫，腰带用的也是这种蜀锦？“
灰鸽子突然俯冲啄食丝线，翅尖扫落的绒羽里混着朱砂。陈骁的乌皮靴碾碎冰面残渣，靴底暗纹竟与卖身契上的月牙烙痕严丝合扣。张小乙突然指着冰墙怪叫：“这冰纹像不像上月在太傅书房见过的山水图？“
王砚书已用赤玉扳指刮开冰面薄霜，底下显出的炭笔线条令他瞳孔骤缩：“兵部上月丢失的朔方道布防图...“他鎏金护腕轻叩冰墙，“竟被拓在泰和楼的冰窖里当装饰。“
檐外忽传来瓷器碎裂声。刘阿婆追着偷糖的野猫闯进冰窖，擀面杖扫落的冰屑里混着黑沙——正是灰鸽子爪尖沾着的灞桥驿河沙。裴昭突然按住老婆子手腕：“您这护腕用的粗麻...“她扯开缝线暗层，“怎么裹着太医局特供的止血纱布？“
“昭姑娘看这里！“陈骁劈开最后一块冰砖，玄铁护甲刮落的冰晶在火光中显形——竟是用兵部特供的磷粉绘制的河道暗桩图。裴昭将银针浸入冰水，针尖雷公藤汁遇磷粉突燃幽蓝火焰，将整座冰窖照得如同鬼市。
张小乙怀里的雏鸡突然炸毛，啄起块碎冰扑棱到王砚书官帽上。裴昭接住坠落的冰碴，对着火光细看：“御史大人那日说工部新研的透光琉璃...“她突然掰碎冰碴，“怎么冻着户部批文的残页？“
冰窖深处突然传来机括咬合声。陈骁的钢刀插进砖缝，刀身震颤间带出卷羊皮——永平六年的河道税银账簿，边角处蜷着半枚带牙印的蜜饯核，正是张小乙那日塞给灰鸽子的零嘴。
“好个环环相扣！“王砚书突然扯开官袍束带，鎏金丝线在冰面铺展成河网。裴昭将银针按在“灞桥驿“标记处，雷公藤汁浸染的纹路竟与新任侍郎生辰八字暗合。灰鸽子忽然撞破窗纸，爪钩缠着的半截糖纸在冰面投下阴影——正是父亲当年在《防疫疏》里画的隔离沟走向。
“张小乙！“陈骁突然拎起少年衣领，“你上月倒卖的旧箭矢...“他扯断其腰间麻绳，绳结里绞着的半片铁蒺藜，正与冰窖暗门机簧的缺口严丝合扣。
暮色漫过朱雀大街时，泰和楼的招幡在余烬中轰然坍塌。裴昭望着腾起的青烟轻笑：“这松烟墨倒是比御药房的艾灸还呛人。“她将烧焦的残布浸入冰水，浮出的靛青纹路里，渐渐显出新任侍郎与灞桥驿船头把式密会的时间地点——正是父亲当年标注的疫情爆发日。
裴昭踩着冰碴拾起烧焦的招幡残片，忽觉脚底青砖微微震颤。陈骁的钢刀已插进砖缝，刀刃映出冰面下暗藏的青铜齿轮——齿纹竟与三日前兵部丢失的弩机残片严丝合扣。
“张小乙！“王砚书突然拎住正偷舔冰碴的少年后领，“你上月赊的三十斤蜜糖...“鎏金护腕磕在冰墙上，震落的糖霜里混着磷粉，“原是用来润滑这机关齿轮？“
少年讪笑着摸出油纸包：“御史大人尝尝新渍的冻梨...“话未说完，陈骁的刀柄已戳破纸包。滚落的梨核撞上齿轮，竟严丝合缝卡进齿槽——正是户部粮仓特制的量斗底模。
裴昭银针挑起块碎冰，针尖雷公藤汁浸染处泛出靛青：“太医局上月丢的驱虫散...“她将冰碴按在齿轮凹槽，“倒成了这机簧的防锈膏。“
檐角灰鸽子突然俯冲，爪钩缠着的半截糖纸飘落冰面。张小乙追着纸片扑倒时，腰带暗袋里滚出二十几个骰子——每个点数凹槽都嵌着太医局特供的朱砂。
“难怪刑狱司的笔录总对不上数。“王砚书用玉尺挑起骰子，尺端金丝缠着的半缕丝线，正与灰鸽子爪间的糖纸红印同源。陈骁突然劈开冰墙暗格，玄铁护甲刮落的冰晶里，竟冻着半幅灞桥驿船工的刺青皮。
裴昭指尖抚过冰层下的刺青纹路：“上月漕运衙门报失的船工名册...“鹿皮靴碾碎块薄冰，底下露出永平六年的河道税银押运图，“原是被扒皮拓在这当路引。“
张小乙突然被冻梨核噎住，陈骁拍其后背时震出个铜哨——吹响的调子竟与灞桥驿夜船的号子分毫不差。王砚书鎏金护腕映着冰面，忽见哨孔暗刻的纹路：“工部去年新铸的河道信号哨...“
“御史大人当心！“裴昭突然扯住他官袍束带。冰面下机簧骤然转动，三千块官冰轰隆移位，拼出幅完整的朔方道布防图。陈骁的钢刀插进齿轮缝隙，刀柄暗藏的孔雀纹遇磷粉自燃，将布防图上的暗哨标记照得通明。
灰鸽子突然撞破气窗，翅尖扫落的绒羽里混着松烟墨。张小乙追着扑腾时踩裂冰砖，底下竟冻着半罐太医局的止血散——封口的蜡印上还粘着他上月偷吃的芝麻糖渣。
“难怪户部总说冰窖耗炭量剧增。“王砚书用玉尺撬开相邻冰砖，冻在其中的鱼鳞账簿簌簌坠落，“原来拿冰当棺材，藏着这些腌臜勾当。“
裴昭银针突然扎进冰墙裂缝，针尾缠着的桑皮纸浸透融冰，显出三年前父亲在《疫病录》里的朱批：“灞桥驿七月初七，三十船工暴毙...“她突然扯断张小乙的麻绳腰带，绳结里绞着的半片鱼鳔，正与账簿记载的“鲜鱼税“暗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