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皮小说【m.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破茧春》最新章节。
裴昭指尖刚触到镶玉算筹，壁洞外忽传来声洪亮的吆喝：“甜水井冰镇杏酪——三文管饱咧！“凿壁声戛然而止，半块酥皮胡饼从洞口滚进来，芝麻粒正巧卡进河图阵的乾位。
“劳驾，饼里夹的可是沙州紫姜？“王砚书突然扬声，玉尺轻敲石壁三下。
外头静了片刻，响起个少年带笑的嗓音：“御史大人好灵的鼻子！这姜可是裴姑娘上月教我们在瓦罐里捂的。“竹筒递进来的紫姜片叠成朵莲花，花芯里裹着张褪色当票。
裴昭捻起姜片对着火把细看，忽噗嗤笑出声：“张小乙你这腌菜坛子，竟拿药铺的紫菀根充紫姜！“暗河对岸顿时炸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少年急声争辩混着陶罐碎裂声：“裴掌柜明鉴！是您家药童说这能治御史大人的...“
王砚书捏着当票的手一抖，鎏金螭纹护腕差点磕碎玉尺。票面赫然印着“永平六年典当西域铜壶壹件“，当物人指印竟与盲眼妇人刺青缺口吻合。
“昭姑娘这学生教得妙。“他屈指弹飞黏在官袍下摆的芝麻粒，“连当铺朝奉都分不清药罐与腌菜坛。“
暗河水忽漫过青石砖，裹着个竹篾编的蝈蝈笼漂到裴昭脚边。笼里蜷着片包蜜枣的桑皮纸，歪歪扭扭画着个鼓腮帮子的御史画像，题字“王大人查账忘食图“。
“定是西街刘阿婆的孙儿淘气。“裴昭憋笑憋得肩头微颤，拾起蝈蝈笼系回腰间，“上月她家灶王爷画像，还被画成抱着糖瓜流口水的...“
盲眼妇人突然暴起，乌木杖尖挑翻蝈蝈笼。笼里忽窜出只油光水滑的大黑鼠，叼着半截腊肉窜上王砚书官帽。陈骁的傀儡身突然挥臂擒鼠，断腕卡在石缝里拔不出，惊得壁洞外看热闹的百姓齐声喝彩：“哟！御史老爷帽顶跑马咯！“
裴昭忍笑扯下半幅袖纱罩住官帽，袖口暗绣的安神药草香熏得黑鼠晕头转向。王砚书顶着鼓包的官帽，玉尺精准挑开腊肉上缠绕的靛青丝线——正是永平六年军粮押运船的缆绳余料。
“好个跑马帽。“他慢条斯理摘下官帽，掏出块桂花糖塞给壁洞外探头的小童，“劳烦给刘阿婆捎句话，明日随安定去她摊上尝糖瓜。“
暗河对岸突然响起浑厚的梆子声，有人扯着嗓子唱起河西夯歌：“御史查账呦——帽顶鼠儿忙！蜜饯铺的掌柜哎——慌里慌张！“满街哄笑声里，裴昭忽将当票贴在算筹玉珠上，映出个铜壶倒影——壶嘴正对着西市最大的腌菜作坊。
铜壶倒影在算筹玉珠上晃出圈涟漪，裴昭忽觉腕间银铃轻颤——三年前替西街豆腐娘子接生时，那婴孩襁褓里塞的止血纱布，正裹着同样的靛青丝线。
“刘阿婆的糖瓜怕要沾些豆腥味。“她突然将当票折成纸船放入暗河，“上月初八她家驴车惊了，撞翻的豆腐筐里可藏着半斤莨菪子。“
王砚书官袍下摆还沾着芝麻粒，闻言忽以玉尺挑起漂来的纸船：“昭姑娘这手悬丝诊脉的本事，倒比太医院那帮老头子强。“尺端金丝缠住纸船桅杆，映出当票背面模糊的指印，恰与陈骁断臂血印拼成完整的陇右军粮押运符。
壁洞外忽传来声嘹亮的驴叫，张小乙扯着嗓子嚷：“裴掌柜！您上回赊的三十斤黄豆，刘阿婆让拉去抵糖瓜钱咧！“竹筒从洞口塞进块温热的豆腐，表面刀刻着歪扭的西域数字，正是盲眼妇人刺青缺失的第七折纹。
“小乙哥这豆腐切得妙。“裴昭指尖蘸着豆汁在石壁勾画，“横三刀竖五刀，恰是河西道漕船的吃水线。“汁液渗入青砖缝隙，竟显出兵部存档的永平六年河工图。
盲眼妇人乌木杖尖突然戳向豆腐，腐乳飞溅中露出半枚青铜鱼符。王砚书玉尺快如闪电，尺端金丝已缠住符身上翘的鱼尾：“巧了，昨日查获的私盐船底，也嵌着这等制式的...“
“御史大人当心硌牙！“壁洞外凌空抛进个油纸包，炸得酥脆的糖霜麻叶正卡住鱼符缺口。陈骁的傀儡身突然抬手接住麻叶，玄铁指套捏碎糖衣，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张盐引契书——与王砚书先前展示的残页严丝合扣。
裴昭忽将豆腐按在契书缺失处，豆腥气混着糖霜竟凝成个押运官画押：“难怪刘阿婆的驴车总在寅时经过蜜饯铺，这蹄铁印子...“她靴尖勾起块松动的青砖，砖底黏着的干草料里混着河西大营特供的苜蓿。
暗河水突然倒灌进壁洞，冲得张小乙的竹筒滴溜溜打转。王砚书官帽檐还挂着半片腊肉，忽以玉尺挑起晃动的竹筒：“劳驾小乙哥，这腌姜的瓦罐借随安一用。“筒底沉淀的紫菀根渣滓里，赫然沉着粒兵械库的铆钉。
“御史大人好眼力！“裴昭突然扯下他腰间麒麟符，往豆腐上一按，“您瞧这符纹，像不像三日前私盐船头撞破的...“符身龙鳞纹恰与青砖上的漕船吃水线重合，惊得壁洞外看热闹的百姓齐声吸气。
盲眼妇人突然暴喝，乌木杖劈向豆腐上的符印。陈骁傀儡身却横臂格挡，断腕处飞出的机簧零件正卡住杖头蛇纹。裴昭趁机舀起暗河水泼向石壁，水痕沿着豆汁勾勒的河工图蜿蜒，最终汇向蜜饯铺后院的腌菜窖。
“诸位父老可愿随我去取坛'陈年佳酿'？“王砚书忽然将玉尺插入青砖缝隙，撬起的石板下露出条暗道，“听闻西街孙掌柜的泡菜坛子，能腌出兵部尚书的私印呢！“
暗河对岸顿时炸开锅，卖炊饼的老汉跺脚嚷道：“敢情上回那酸菜缸里捞出的铜鱼，是御史大人的下酒菜！“满街哄笑声中，裴昭银铃忽响，三百枚蜜饯核随铃声聚成箭头，直指腌菜窖顶的通风口——那里正飘着缕靛青的莨菪烟。
裴昭指尖刚触到窖口青苔，忽被王砚书扯着后襟倒退三步。半坛酸萝卜从头顶砸落，陶片间滚出枚青铜弩机，机括纹路竟与陈骁傀儡臂如出一辙。
“昭姑娘闻这酸味可熟悉？“王砚书玉尺挑起块萝卜皮，“上月陇右军犒赏三军的腌菜，怕是从这缸里捞的。“酸汁沿着尺上金丝渗进石缝，滋啦腾起缕药铺炒制莨菪子的焦苦味。
壁洞外看热闹的张小乙突然嚷道：“裴掌柜当心！孙老头窖里藏着会咬人的老坛！“话音未落，整排腌菜缸突然移位，露出底下暗河支流的闸门齿轮——榫卯处卡着半截紫菀根，正是裴昭药铺丢失的镇咳药材。
“小乙哥这通风报信的功夫，该去考鸿胪寺译官。“裴昭忽将银铃掷向转动的齿轮，铃舌金针正卡住锈蚀的转轴，“三日前你说孙掌柜窖里闹鬼，半夜飘的可是这靛青烟？“
暗河对岸响起梆子戏的锣鼓点，有人捏着嗓子唱：“酸菜缸里藏玄机，御史查案踩烂泥！“王砚书官靴陷在发酵的菜渣里，鎏金螭纹护腕却精准勾住闸门铁链：“劳驾，借孙掌柜的腊八蒜坛子一用。“
陶瓮破开的刹那，三百颗蒜头滚成河图阵。裴昭踩住颗独头蒜，靴底暗藏的银刀片划开蒜衣，露出里面裹着的军械库火漆印——永平六年的朱砂批文已褪成暗褐色。
“难怪孙掌柜的腊八蒜辣眼睛。“她忽然揪住试图溜走的张小乙后领，“上回你说偷吃蒜头挨了板子，实则瞧见了火漆印吧？“
少年讪笑着摸出块黢黑的饴糖：“裴掌柜英明，那日我见孙老头往蒜头里塞...“糖块突然被王砚书玉尺击飞，黏在闸门齿轮的紫菀根上。暗河水骤涨三尺，冲开道隐秘水门，露出里面半截沉没的漕船桅杆。
盲眼妇人突然暴喝，乌木杖尖戳向水门机关。陈骁的傀儡身却横臂拦截，断腕处飞出的青铜零件正卡住杖头蛇纹。裴昭趁机扯下张小乙腰间蝈蝈笼，笼里油纸包的紫苏叶忽飘出缕药香——正是永平六年太医院失窃的安魂散配方。
“御史大人可闻出蹊跷？“她将紫苏叶按在漕船吃水线标记处，“这安魂散里掺的朱砂，与兵部存档的火药配比...“
王砚书突然揽住她腰身疾退，绯色官袍擦着迸溅的齿轮火星：“昭姑娘仔细脚下。“鎏金护腕擦过她耳畔木簪，带落几缕青丝缠在闸门铁链上，竟显出兵部特供玄铁的淬火纹。
壁洞外忽传来孙掌柜哭天抢地的嚎叫：“我的老坛酸菜呦！“裴昭反手掷出块碎银，正砸中他欲盖弥彰的账本匣。靛青封皮遇水化开，露出里面誊抄的军粮押运记录——永平六年霜降日的批注，赫然与陈骁心口溃创的黥印相合。
“好个酸菜账本。“王砚书玉尺突刺向暗河水门，尺端金丝缠住半截沉船缆绳，“昭姑娘可愿同去捞坛'陈年佳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