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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津的深秋，海风裹着咸腥味钻进老城区的巷子里。宝轩渔府的招牌在暮色中亮起暖黄的光，玻璃窗上凝着薄薄的水雾，隐约可见里面人影晃动。
“大刘师傅，今儿个鲅鱼新鲜吗？”店总小赵掀开后厨的布帘，探进半个身子。
大刘头也不抬，手里的菜刀在案板上“哒哒”响着，银亮的刀刃贴着鱼骨一划，整条鲅鱼便骨肉分离。“刚送来的，渤海湾的货，肥着呢。”他甩了甩手，鱼腥味混着葱姜的香气在空气里飘散。
小赵笑着点头，顺手从盘子里捏了块炸小黄鱼丢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大刘瞪他一眼：“又偷吃！待会儿客人来了不够数，看老板不念叨你。”
“怕啥，咱宝轩渔府的菜，哪回让客人失望了？”小赵笑嘻嘻地溜出厨房，顺手把菜单递给刚进门的一对老夫妻。
二
老夫妻是常客，老爷子姓周，退休前是海港的工人，老伴儿李奶奶腿脚不便，走路得拄拐。每次来，他们总点一份家熬带鱼，一盘醋椒豆腐，再配两碗米饭。
“周叔，今儿带鱼炖得软乎，您尝尝。”小赵亲自端菜上桌，顺手给李奶奶倒了杯热茶。
周老爷子夹了块带鱼，鱼肉酥烂，酱汁浓郁，他眯着眼咂摸两下，点头道：“嗯，是大刘的手艺，火候正好。”
李奶奶慢悠悠地挑着鱼刺，忽然抬头问：“小赵啊，你们这儿还招人不？我孙子大学毕业了，找不着合适工作，整天在家闲着。”
小赵一愣，随即笑道：“李奶奶，您孙子要是愿意，明儿让他来试试？正好前厅缺个服务员，要是干得好，以后还能跟着大刘学两手。”
老爷子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年轻人就该踏实干，别老想着一步登天。”
三
第二天，李奶奶的孙子小磊来了，二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有点腼腆。大刘在后厨瞥了一眼，哼了一声：“细皮嫩肉的，能端得动盘子吗？”
小赵拍拍小磊肩膀：“别怕，大刘师傅嘴硬心软，你勤快点就行。”
起初，小磊确实笨手笨脚，上菜慢了被客人催，倒茶洒了被大刘骂。但小伙子脾气好，挨了训也不恼，反而更勤快地跑前跑后。
有一天，大刘炖了一锅天津卫传统熬鱼，小磊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大刘瞥他一眼：“看啥看？想学啊？”
小磊点点头：“刘叔，您这鱼炖得真香，我能试试不？”
大刘哼了一声，递给他一把铲子：“火候小了，再焖五分钟，别翻太勤，鱼肉会散。”
小磊小心翼翼地照做，出锅时，鱼肉完整，汤汁浓稠。大刘尝了一口，难得没挑刺：“还行，比我当年强点。”
小磊咧嘴笑了，小赵在后头偷偷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四
转眼到了年关，宝轩渔府的生意更忙了。除夕夜，最后一桌客人离开时已近凌晨。大刘炒了几个菜，小赵搬出一箱啤酒，员工们围坐一桌，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
小磊给大刘倒了杯酒，认真道：“刘叔，谢谢您教我。”
大刘摆摆手：“谢啥，你能吃苦，比那些光说不练的强多了。”
小赵举起杯子，笑道：“咱宝轩渔府啊，就是个家，来的都是亲人。明年，生意肯定更红火！”
窗外，零点的钟声敲响，远处的海河畔升起绚烂的烟花。后厨的炉火未熄，锅里的高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弥漫。
这世上最暖的烟火气，不过是一群人，一家店，和那些平凡却温暖的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