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茶的岁月

第一四五章:暮鼓晚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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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夜帷四合,”长利在人群里憨望周围,向推车的老汉打听,“这是哪里呀?”

有乐挤到车边摇扇说道,“也不算转眼。我们走了半天,只怕还不止。”恒兴在后面催促道:“别耽言唠嗑。趁天还没全黑,赶快走。城外波诡云谲,迟则恐要生变!”信孝闻着茄子转问:“生什么变呀?我不想再生变故……”

“谁想再生变故?”有乐伸扇拍打道,“尽早找个地方打尖,我实在太累。能歇一宿也好过连夜赶路……”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夹杂在人丛中徐徐转面,歪戴儒冠而觑,惑问:“赶路去何处?”长利仰脖怔瞅道:“没想到他有这样高,就像鹤立鸡群。”有乐拢扇敲头,啧然道:“难道你没看见他踩着这么高的木屐,还戴一顶随风招摇的高帽,故意显得出类拔萃,几乎就跟后边那只长脖子的斑纹马差不多一样形象突出……”小皮索捧着盒子说道:“后面有只长颈鹿。”众人纷纷回望。

“路到头了,”赶车的黑须汉子在长颈鹿之畔吆嚷道,“就在这里卸货,分发兵刃,然后办正事儿。”

信孝闻着茄子在忙碌的人影之间愕问:“要办什么事?”其旁一人递刀道:“大事。刀子拿好,随我们绕道冲进后宫,谁挡剁谁。但你记住别从背后戳到我……”没等信孝反应过来,他又收回了刀子,摇头自语:“算了,这么锋利的剔肉刀还是由我自己拿。”随即从箩筐里摸出一物,不由分说就塞给信孝,叮嘱道:“你拿锅勺。看到敌人就敲,记住别敲我……”

长利也被塞了一把锅铲,拿在手上,憨问:“敌人是谁呀?”

“贩夫之人,”赶车的黑须汉子在长颈鹿伸来舔脖的嘴前叫嚷道,“甘作罗马走卒,出卖丈夫。据闻已投入恺撒的怀抱,她怎配当埃及的王后?不过咱们也没机会拖她出来游街然后宰掉,因为她跟罗马军团在一起。大家赶快随我乘机入宫救出小公主,让她取代其姐,率众保卫埃及……”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拿木槌儿朝前挪身悄移,忽往听得发愣的秃汉脑袋上敲了一记,随即将其搡开,挤到我肩旁低声说道:“机会难得,咱们也跟着进宫去找小公主取回法宝。尤其是我那个哨子,可别被她肆意玩坏……”有乐挥扇把他拍去一边,懊恼道:“只怕还没拿回法宝,就要先给这伙莫名其妙的埃及人玩死。此处的局面乱糟糟,咱别跟着掺和……”

语未及毕,便被后边众人推拥往前,皆身不由己,挤向巷中。

“巷?”信孝拿着锅勺,在人群里难免不安道,“又是巷!搞不好要跟他们往里头死作一堆……”

“谁说要死?”赶车的黑须汉子在长颈鹿伸来舔耳的嘴前吆嚷道,“此乃捷径。直通后苑的宫门,咱们蜂拥而入,打救小公主。里边有太监当内应,约好了这个时辰给大伙儿开启后门,放我们进入,顺便捉几个宫女出来游街,充分展览以后卖掉。我已跟别处的老鸨谈好了售价……唉呀,长颈鹿又打岔,亲我一脸口水。快把它牵走,不然我也把它打折卖给老鸨,谁叫它这样喜欢热烈亲吻人?”

长利憨望道:“快看前边有人攀援宫墙往上爬……”我转头望见火把光亮纷照,多个黑衣汉子缒索爬往高处,动作麻利。

“爬得好!”赶车的黑须汉子在长颈鹿伸来舔腮的嘴前叫嚷道,“为了救国,如此迫不及待……哎呀,这只长颈鹿究竟是谁牵来的,赶快把它拉走。我凝聚的冲天杀气已被它消耗得差不多快没剩余了,可惜我从以弗所那边匆忙赶来,没把投石车带上。不然将它整个儿投抛进宫,看它还能舔谁?”

信孝闻着锅铲问道:“一迳在巷内大呼小叫的那厮不知是什么来路?”长利移开锅铲,说道:“你手里也有锅勺,别嗅我拿的家生……”小皮索捧两个盒子转望道:“那个黑须家伙似是阿尔西诺伊四世成为埃及王国的女法老以后一路跟随的亲兵头儿,来自以弗所……”长利伸脖憨瞅道:“你怎么晓得他日后要当亲兵头目?”有乐抬扇一拍,说道:“笨蛋!小皮索早就四处穿越过,而且他跟我们一起跑来的时候,黑须家伙大概还在小公主那里当亲随,不过他的样子显得很面熟……”

光头圆脸胖子不知从哪儿扯来一块黑布,披罩在脑袋上,挤到我后边说道:“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尤其是旁边那只爱舔人的长颈鹿透着莫名的眼熟……”

说话间忽见多个黑衣汉子纷堕,众皆惊呼慌避,哗然退后,让他们结实地摔在地上。长利爬上高处张望道:“那些率先攀墙的勇士似乎摔死了!”

“他们早就死了,”恒兴连忙拽他下来,表情严肃地说道,“当心里面有人放箭!”

“不是用箭射杀的,”蚊样家伙在墙边神色不安的指点道,“宫内有高手守护。咱们别冲在前头……”

有乐闻言失笑:“高手?古埃及能有何等样厉害的高手……”

“他说得对,”小皮索捧着两盒东西向后移躯,惴然提醒道,“我想起来了。托勒密十三世的八法印长老,此时便在宫内……”

有乐惊啧道:“八法印长老?”瓜皮帽儿那厮拔出手枪,挤过来踩到我脚上,我不禁叫了声苦,有乐一扇把他往旁拍开。

一只手缓缓伸向前边,拍了拍有乐肩头,待他转面,示意其往后瞧。

我随黑眼圈的斯文之士徐徐抬起的目光投觑,城外乌霾如盖,覆笼渐近,仿佛一大团浓烟呈显异样形廓,阴沉沉地摧迫心头。光头圆脸胖子披罩黑布,在我旁边悚望道:“这般形状似在哪里见过,隐约透着说不出的眼熟……”有乐拿扇拍打道:“看到什么都说眼熟,我瞅你这厮才面熟。前次在圣宫陷落的黄昏,便有个死太监跟你很像,然后曾在闪族人禁地那边遇到罗马‘五贤帝’之一的哈德良,其畔也有一张熟脸瞅着像你……”

恒兴移目回视,面色惊疑不定的说道:“外面风沙渐近,卷起漫天尘暴,赶快往里边挤去,先找地方避一避……”信孝闻着锅勺惑瞧道:“那些是沙尘漫天么?我看不像……”有乐伸扇一拍,往前挪移道:“不管究竟像啥,恐非好物。咱们赶快进宫拿东西就走……”

“东西有这么好拿吗?”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拿木槌儿先往听得发愣的秃汉脑袋上敲了一记,随即将其搡开,挤过来说道,“你看他们撞门半天,也攻不进去。”

“门开了,”一片欢呼喧嚷传来,赶车的黑须汉子在长颈鹿伸舔其颊的嘴前叫喊道,“想必那是内应的太监从里面帮咱们打开了紧闭的宫门,不需要再抬墙外的石像去撞。这就省事多了,大伙儿不要声张,悄悄溜进去就行,以免惊动宫里的高手,先前我似乎听到谁说八法印长老在内……”

“他在那里乱嚷的声音比谁都大,”有乐皱起脸,拿扇拍金发小子脑袋,从后边催促道,“还让别人不要嘈杂。趁门已开,赶紧先溜进去找东西。记住靠墙从边儿走,莫跟他们挤作一处……”

金发小子拿木槌儿回击,恼道:“你别再拿扇拍我!”有乐迅速将折扇拢合,先挥去打脸,把他拍去一边,随即往前挤去,在人群里招呼道:“大家快跟上来,可别走散了不好找……”瓜皮帽儿那厮挤在我旁边惑问:“他急着要去里面干什么?”小皮索捧着两个盒子夹在人堆里艰难地转头告知:“找公主拿东西。”

瓜皮帽儿那厮纳闷而觑,探问:“那你拿的是什么东西?瞅其包装盒好像我们广府茶楼的中秋饼……”小皮索掀开盒盖给他瞧里面,煞有介事的告诉:“盒里有天外来客的尸体。”其畔众皆转觑,好奇地围观。瓜皮帽儿那厮却立即捂眼不看,转面微哼道:“就会胡说,世上哪有天外来客?一部山海经即可涵盖所有离奇之事,足以囊括世间异闻。你不要再给我展示这些古惑东西,当心我一枪把它打爆……”

随即掏出家伙,拿在手上,伸抵盒中之物的小脑袋,冷哂道:“见过手枪没有?我敢打赌你们都没见识过这么厉害的兵器……”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夹在人丛中徐徐转面,歪戴儒冠,好奇而觑。长利在旁憨瞅道:“既有这么厉害的兵器,拿到古时候岂不是天下无敌?”

“何止无敌?”瓜皮帽儿那厮抬着手枪傲视众人,顾盼自雄的说道,“我要留下来,就算不封神,若想称王称霸亦甚轻松。毕竟有枪在握,试问当下谁是敌手?”

其正睥睨笑傲,忽挨一扇往旁拍开。有乐挤过来指责道:“害我差点儿落单,你们这帮家伙竟还好整以暇地停留在后边闲聊……”向匡忽有所见,急拽小皮索和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退避墙边,提醒道:“当心!”

我未及看清高处何物坠落,便被有乐拉着跑开。身后惊叫惨呼之声纷乱迭起,恒兴连推数名同伴跌撞墙角,自亦仓促腾跃,拎起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往旁蹬垣蹿避,只见庞然大影碾过,宫门外血浆四溅。

长利边奔边唤:“快跑!又有更大的石球接连滚蹦过来了……”信孝和瓜皮帽儿那厮在硕大的石球前方争先恐后地撒开脚跑,慌问:“滚球越来越多,该往哪儿躲?”

我扬甩幻盾之谶,帮他们挡开背后的石球,轰然荡偏一旁,击坍数座雕像。只见那个苍头老卒从垣影里走出,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指点道:“赶快避往这条街巷。其地势稍高,滚球未必能追碾上来。”

有乐拉我急随其后,避过跳蹦反撞的石球摧压之势,拐个弯儿折转,跑上斜坡,一迳惶窜。长利他们在巷内一片杂院前阶纷声招呼道:“这边这边!”有乐奔近庭前,问道:“谁家院落?”

“还能有谁?”院门悄启,一个嚗牙家伙在墙边探头探脑的说道,“便是那专医妇人的大夫住处。你们看他家有多大……”

瓜皮帽儿那厮掏枪转觑道:“前面有个形迹可疑的嚗牙佬。胆敢贸然靠近,我一枪打爆他那些突兀的牙齿……”长利憨望道:“咦,他怎么在这里?”

“岂止他在这里?”随着院门敞开,里边冒出几颗脑袋,瓜皮帽儿那厮连忙抬枪瞄准,忽挨有乐一扇往旁拍开,信孝闻着茄子说道,“里面那些都是熟脸。”

“谁在外边喧嚷?”院内一人懑然道,“图库,抡板凳冲出去把外人引开。”

树旁坐凳愣望的粗汉转头吩咐:“图科,你去!”

“我冲出巷子就死定了,”蹲在门边仿佛石像之影的矮墩家伙畏缩道,“你以为是演戏吗?”

有乐纳闷而觑:“咦,你也有对白?”瓜皮帽儿那厮抬着手枪凑近,细加辨视道:“刚才我还以为是摆放门畔的石狗像,没想到有个人坐在墙影里就跟门头狗似的……”长利憨问:“你干嘛蹲在墙脚扮石像呀?”蹲在门边仿佛石像的矮墩家伙闷声回答:“望风,不可以吗?”

众人先后奔近,向匡忽有发现:“这里又有一个井盖……”有乐在门口朝巷内张望道:“那个不是井盖。”恒兴走去一瞧,说道:“这个就是井盖。”小皮索捧盒来瞅,说道:“因为风沙大,他们拿这种圆桌样子的厚物来遮盖井口。不要掀它……”

向匡揭开厚重的盖子,长利往井里憨瞅道:“想不到古埃及人早就会把水井挖得这么深,就像那些金字塔一样鬼斧神工……”

“只要奴役别人就能想要什么都干得成。”井内有个头额青秃之人缒索爬上来微哼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必会收拾这班歪瓜裂枣!”

长利一怔,瓜皮帽儿那厮匆忙拿枪抵头,问道:“怎竟有个人从井中爬出,不怕我爆掉脑瓜?”

“无非是一个肉身,”头额青秃之人以脑袋顶撞,猛然将他磕得懵跌于旁,随即抱鸭跃出井口,目光精悍地向周围扫视道,“不怕爆头。刚才谁把盖子闭合上了?”

蹲在门边的矮墩家伙畏缩道:“先前风大,是你自己进入踏勘的时候,随手把它关上。”头额青秃之人闻言纳闷,随即转朝向匡道谢:“还好你过来及时揭开。”向匡拿着井盖愕问:“你怎竟从里头出来,下面有什么?”头额青秃之人俯身低瞧井内,蹙眉说道:“我也想知道,可是底下很深。而且水味咸苦异常,不知究竟通去哪里?”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转面,惑询:“为何彼此皆能听懂对方所言?”我抬腕瞥看朱痕随话声微闪,自亦不解。

“你能听懂里头在说什么吗?”嚗牙家伙在墙边探问,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一个饼,边啃边摇头。嚗牙家伙难抑懊恼道,“那个专医妇人的大夫不知是哪里人,前次我就听不明白他跟我老婆究竟说了些啥……”

“会不会是说‘恭喜’?”我随长利进入杂院,有乐坐在庭园里摇扇说道,“意思是,你老婆又有喜了。根据我们那边的乡土人情风俗,你要分个红包给串门的小孩儿。一积,跟他拿红包!”

嚗牙家伙避开穿条纹衫小孩儿伸出的手,难抑苦闷道:“我至少超过半年没跟老婆在一起过,她哪来的喜?就算有,那也是个伦理方面的悲剧……”长利憨问:“你老婆在里面吗?那些房屋好像没人,黑灯瞎火……”信孝朝院内掩闭的窗户逐一探觑道:“灯熄,不等于屋里没人。你睡觉的时候爱亮灯么?”

长利在廊间小声说道:“说不定你老婆跟医生早就睡熟了。咱们溜进来吵醒他们,不礼貌吧?”嚗牙家伙悲愤道:“难道我反而要向他们道歉,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俩睡觉?”有乐走上前伸扇拍打道:“就算失去老婆的忠贞感情,做人的礼节亦不可失。你应该鼓起勇气进去向他们道歉!”

信孝和长利从旁点头称是,随即不顾挣扎,硬拽嚗牙家伙之手敲叩门窗。

树旁坐凳愣望的粗汉告知:“别敲了,你老婆没在里面。”嚗牙家伙愕问:“那么,谁在里面?”坐凳愣望的粗汉抬手抠鼻,过会儿才回答:“里面没人。不过,床上有一坨粪便,不知是谁留下的?”蹲在门边的矮墩家伙畏缩道:“总之,不是我。”粗汉抠鼻扭脖,闷嗓儿转望道:“没说你。”

“谁在外边喧哗?”树园里一人懑然道,“图库,抡板凳冲出去把外人引开!”

坐凳愣望的粗汉回头告知:“都是熟人来着。”

有乐朝树后张望道:“他们在那边干嘛?”

“还能干嘛?”头额青秃之人抱鸭过来,拨开枝叶,走进瓜篱之内,裹着破布说道,“西皮奥他们在葡藤瓜蔓下继续召开座谈会,摆凳子坐成一圈,交流各自心中的痛苦感受,倾诉和聆听遭到多情女人背叛之后的纳闷……”

“我更纳闷,”有乐连忙跟去察看,穿过数簇披垂的葡萄藤间隙,从瓜棚里伸扇一指,转头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随着眼前一簇枝叶拨开,我看见树后围坐一圈模样颓败的男人皆在唉声叹气,嚗牙的家伙从粗汉旁边搬一张板凳来坐,唏嘘道:“说来话长。当时我家那边的屋垣突然坍塌,我们慌忙从另一隅跑出,往迷雾笼罩的树林里奔蹿,不知如何跑到这里,瞅似那个专医妇疾的大夫家后院,你瞧他居住的地方有多宽敞,里边竟然还有葡萄园和瓜棚……”

瓜棚蔓下一个满面愤慨之人端着碗,坐在矮桌旁接茬儿道:“那位大夫很有名的,我早就听闻他医治妇女方面自有一套。其父辈曾在宫内当过御医,传闻他家中有一条秘道,进出宫苑颇为便捷。不知修建来干什么用途?”

“我刚才找过了,”头额青秃之人抱鸭说道,“井下哪有你所称的秘道?”

“谁说秘道在井里?”满面愤慨之人捧碗喝水,饮毕拿饼自嚼,下巴微扬道,“你没等我说完就急着跑去下井,结果找到什么?”

“那口井很深!”恒兴转头提醒道,“叫向老二快把井盖合上,让小孩子别靠近,当心掉进去。一积,你过来这里找东西坐……”

“这个小孩子很可爱。”坐成一圈之人纷纷伸手抚摸,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匆忙拿饼溜开。长利在前庭憨问,“一积,这么大张饼从哪儿拿的?”

信孝闻着饼说道:“这个好像是馕,瓜棚那边的桌子搁有许多。”长利转头瞧见向匡在篱边擞袋,甩出两三只小猫,便过来憨瞅道:“先前在小布鲁图的牛车上看到你搁放的袋子,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怪异东西,没想到是猫儿。”瓜皮帽儿那厮拿着手枪,在蓠畔回觑道:“原来里面是猫仔,藏在牛车上一路挠人腰股。”

长利绕行到向匡之旁,问道:“袋子是你的?”向匡随手撂袋搁篱,点头说道:“小猫在里面折腾过,以为有鱼。”信孝嗅闻气息,加以探询:“有腥味,鱼呢?”向匡拍了拍腰后,告知:“先已转移到另一个袋中。”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转面,惑瞧道:“你为何有这样多袋子?”没等听完,向匡便已走开,自去拿饼大嚼,刚捧罐饮几口水,随即往树丛匆奔,恒兴讶问:“急着去哪儿?”向匡钻到树多之处,闷声回应:“别问!”

有乐摇扇顾望,亦然称诧:“怎又……”院墙外一阵奔跑声杂乱,传来喧嚷,夹杂叫唤:“都别躲在屋里,全城出动,快抄家伙去打罗马人!”蹲在门边的矮墩汉子慌张溜入,长利连忙关门,仓促掩闭,从旁边搬东西挡住,不安道:“又要打起来了。”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拿木槌儿先往愣立门后的秃汉脑袋上敲了一记,随即将其搡开,挤过来说道:“别等他们撞门,咱们赶紧设法进去公主那里!”

瓜棚里围坐一圈之人闻声转望,愕问:“进去哪里?”

“公主那里。”有乐摇扇探问,“他急着欲入公主那里,大家有什么想法?”

“谁不想进入埃及公主那里,”嚗牙家伙在瓜蔓前面唏嘘道,“可惜已被恺撒先入为主,把公主和她兄弟一家牢牢地控制住,并且操弄于股掌之中。”

有乐伸扇拍打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谁说要急着去恺撒那边找她姐,不是还有小的那个么?”

“那就是她妹。”坐在瓜棚里围成一圈的那些颓唐家伙纷笑道,“爱跟姐姐争夺王后和女王宝座的阿尔西诺伊四世,托勒密十二世的第四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女儿雅西斯。其异母三姐克丽奥佩特拉七世以勇气和美貌深深打动了恺撒,很快就成了他的情妇。小公主阿尔西诺伊四世对此大为不爽……”

“我也很不爽,”头额青秃之人抱鸭说道,“因而必须破坏恺撒的好事,不让他如愿利用公主控制埃及。”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转面惑询:“他是谁呀?”

“小加图的儿子卡图,”有乐挥扇把金发小子拍去一边,随即探问,“怎样破坏恺撒的好事?”

“恺撒的好事已成,”嚗牙家伙在瓜蔓下面失笑道,“他和大公主已睡在一起,你还能如何破坏?”

头额青秃之人抱鸭说道:“抢先把小公主劫走,让埃及人拥立她为女王,发出号召,抵抗罗马人,拯救祖国……”长利提着布袋过来拿饼,闻言憨问:“你不就是罗马人?”头额青秃之人瞪他一眼,郁闷道:“罗马已分成至少两派,我们是另一派,跟恺撒不同阵营。”树下一个肿脸汉子拿削瓜刀搁在长利肩头,以怀疑的目光打量道:“此前忘了问清楚,你是哪一边的?”长利拿饼推刀,挪避道:“当然是你们这边的,没瞅见眼下正站在一起吗?”

“狼狈为奸。”有乐伸扇往长利脑袋一拍,眨眼说道,“既然大公主跟敌人睡在一起,我们就该说服埃及人将这个出卖肉体和国家的女子无情地抛弃,另捧她妹为王。不过当下最要紧还是先去找到她妹,别光坐成一圈在这里说话,以免耽搁误事……”

“我正有此意,”头额青秃之人颔首称然,“咱们这就杀入宫内,先把她妹抢出来再说。”

恒兴面有难色的转顾道:“哪有这样容易?外边那帮家伙杀了半天,攻不进去……”

满面愤慨之人捧碗摇头,微哂道:“那是因为他们不得其法。殊不知这里有一条秘道,直入后宫禁鸾之内。”

头额青秃之人抱鸭纳闷道:“先前找过了,秘道没在井底。”满面愤慨之人端碗说道:“谁告诉你是井里,秘道似在大夫的卧榻之下。先前我刚来时好像看到他和嚗牙家伙的老婆急着钻进去溜掉了……”嚗牙家伙闻言急忙奔往那间屋子,恼道:“啊?怎不早说……”

长利提着一袋饼跟随其后,憨问:“你急着去哪里呀?”嚗牙家伙拾砖在手,往廊间悲愤寻觅道:“捉姦。”有乐招呼道:“大家快过来,跟着他走就对了。”信孝闻着茄子挨近窗边探觑道:“秘道在哪儿,我看不到……”

“捉姦在床,”因见嚗牙家伙接连推撞不开,恒兴提足踹门,表情严肃地说道,“自古以来,床跟许多秘密勾当都有关系,入口料必在床下。不过先要留心,里面有大便。”

嚗牙家伙撞入屋内,跌在床头,懊恼道:“我一嘴磕到那坨大便上了,你们别推搡太急!”

“谁想急着进去?”长利在门口转望道,“你们看,那只长颈鹿在院墙外瞅咱们……”

向匡从树后匆奔过来,催促道:“找到秘道没有?无论如何赶快走,外边好多人爬篱欲入,口衔刀子,目光不善。”

“里面果然充满了秘密,”信孝在屋内嗅来嗅去的寻觅道,“你看这些坛坛罐罐,散发药酒的浓烈气味,不知浸泡什么东西?”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揭盖窥看,忽似吓了一跳,后退不迭,不知踩到谁的脚,屋内一时鸡飞狗跳。有乐一扇把他拍开,转头问道:“瓮里有什么?发出异味这样难闻,就像谁的臭脚伸出来……”信孝往瓮内探眼一瞅,急捂鼻子慌溜向外,不安道:“里面有死小孩!”

“死小孩有什么可怕的?”恒兴盖住瓮口,随即又察看过旁边几个坛坛罐罐,复又盖好,皱眉说道,“无非一些打掉的死婴,以及发育不好的畸形儿之类,先前听闻此屋是专医妇女的大夫居住,看来他也帮妇人干过‘卸货’的勾当。”

长利拉住信孝,从门边憨瞅道:“他为何把死婴儿泡在药酒里面?”

有乐拿起旁边一个罐子,揭给他瞧,说道:“鞭,也可以泡在药酒里面。你看这坛……”信孝一瞧便惊跳道:“好大一条鞭!”长利憨问:“样子好像刚切下来也没多久,不知是谁的?”有乐伸扇拨弄道:“这有什么奇怪?谁不知道埃及的宫廷是有太监的。这位大夫看来也帮人阉割,你瞧里面还有好多条‘纪念品’浸泡起来,似欲做成标本,供他留念,或者拿来研究……”小皮索捧着两个盒子在旁留意端详道:“罗马也有‘阉人’,恺撒身边亦存在。据说长大以后很难阉,不容易搞定……”

因见信孝好奇,有乐拈起一根器具夹给他看,说道:“你看底下有这么大一条像不像猪肠?”长利和小皮索他们纷皆为之咋舌儿道:“呜哇!好大的盲肠……”恒兴表情严肃地转觑道:“不要玩那些肥肠了,赶快进宫办正事要紧!”

有乐夹东西伸到恒兴脸旁摇晃道:“再急也要先等向老二和加图三他们一起去,以免贸然闯进宫,自投罗网,被切割东西腌在坛坛罐罐里面。”信孝闻言担忧道:“咱们这样冒失进宫,会不会被捉去当太监?”

“应该不至于,”恒兴掏出碎花土布,使劲撕扯道,“咱们这边高手多,加上卡图他们这伙能打之人入伙,要失手很难。然而里面气味越来越不好闻,这些布分给大家先拿去遮掩口鼻……”

长利取布片儿伸递给我,闻听外边传来喧闹杂扰之声,信孝捂鼻转望道:“院子里为何喧吵?”向匡跑过来催促道:“好多人要爬进院墙,再不赶紧找条道儿走,难免被堵在这里枉作无谓厮拼。”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转面,从门阶上翻袖拈指,嗖嗖弹射,接连把爬上墙头的家伙打摔外边。长利憨瞅道:“他那些东西怎么打不完的?”斯文之士黑着眼圈缓缓说道:“再不溜走,就要玩完。”瓜皮帽儿那厮亮出手枪,微哼道:“哪有这么容易玩完?”随即瞄准院墙,轰击一声,震耳欲聋。

长利他们纷声叫苦:“唉呀!你那个东西声音太响了……”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拿木槌儿先往愣立门畔的秃汉脑袋上敲了一记,随即将其搡开,挤过来急催:“他们在外边撞门,咱们赶紧找秘道钻去公主那里!”

有乐一扇把他拍开,随即转谓:“床上有大便,谁先去翻寻秘道入口?”眉目如画的整齐男子端持长铳朝外发射,招来数斧抛掷,连忙从树杈跃避,掩近说道:“眼看抵挡不住,巷外又有许多怒汉涌近!”长利憨问:“那些埃及人为何急欲涌进来呀?”有乐刚做个不解的表情,墙外一人忿声高呼:“罗马人在里面!先前发现门口有个恺撒麾下的老兵匆溜而入,别以为我认不出……唉呀,长颈鹿又乱舔我一脸口水!”

“被发现了。”那个苍头老兵从瓜篱间颤巍巍立起,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指点道,“大家赶紧跑去屋里另找出口……”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转觑,只见瓜皮帽儿那厮从门边倒退,掩鼻说道:“屋里有大便……”有乐拈夹东西抽脸,把他拍开,催促道:“出口在哪里,赶快去找!”啪一声响,他拈甩之物从瓜皮帽儿那厮的脸上弹飞,蹦去恒兴脖后。

恒兴惊问:“什么东西滑溜溜地掉进我衣领后边?”小皮索捧着坛子寻觅道:“最大的那根不见了。”

有乐抬起手拈的夹子一瞧,啧然道:“飞去哪里了?”瓜皮帽儿那厮揩脸问道:“刚才你用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拍我嘴边?”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拿木槌儿先往愣立门畔的秃汉脑袋上敲打,随即将其搡开,挤过来告诉:“他们快撞开门了,秘道找到没有?”

嚗牙家伙在床上说道:“除了这坨形迹可疑的大便,暂时没有其它发现。”信孝捂鼻探询:“为什么说它形迹可疑?”嚗牙家伙难抑懊恼道:“因为我瞅它似曾相识的形态,觉得其气味和模样透着说不出的莫名蹊跷。”信孝点头称然:“我在你家亦曾闻到这股夹杂有椰枣气息的味道。难道是熟人所为?”蹲在门边的矮墩家伙畏缩道:“不是我屙的。”拿板凳坐在床畔的粗汉仔细端详面前那坨螺旋向上形态之物,闷嗓儿道:“没说你。这个排泄物肯定是已婚妇女的粪便。”

众皆讶异道:“你如何识别其竟有所不同?”坐在床畔的粗汉伸手指点道:“据我多年的观察了解,已婚妇人和未婚女子的排泄物形态和色泽有所不同。你看这条多么粗糙……”长利憨瞅道:“我怎竟瞧不出有差异?”信孝在旁点头称是:“我亦未分辨出有何差别。”有乐拿着夹子挤过来问道:“究竟有什么不同?我们家五德小时候屙出来的也是这样大一条,其甚粗犷……”

粗汉移凳坐近床畔指出:“那是因为一般人未能区分其中的细微环节存在肉眼难辨的出入。你比如说这坨……”满面愤慨之人捧碗摇头,烦闷道:“不要再分析那坨可疑的排泄物,赶快办正事要紧!”粗汉和矮墩家伙转头愣问:“什么正事?可否稍微提示一下……”头额青秃之人抱鸭说道:“外面一帮人快打进来了,还用提示吗?立马挪开那坨来历不明的排泄物,掀床找秘道!”

恒兴往身上摸索,忙乱在旁,惑问:“刚才什么东西掉入我衣服里面了?”信孝伸茄指点道:“药酒坛子浸泡的东西之一,被有乐夹出来玩,却不小心掉进你后边。”

长利憨瞅道:“有乐拿在手上的那根是什么器具呀?瞧其形状好像鳄鱼嘴,不时伸来一张一合,让人难抑憋闷之感……”小皮索捧着坛子辨觑道:“这是一根钳子,状似鸭嘴,通常出现在诊疗某些方面秘疾的大夫手里,伸进去以后,能使东西扩张。”

有乐拿着钳子好奇地端详道:“伸进去哪里?”恒兴苦恼道:“快伸进我衣服里面夹出来。”有乐依言而为,伸钳一夹,恒兴发出痛呼:“夹到我的肉了!”有乐继续鼓捣蛮拧道:“谁叫你吃得膀粗腰圆、脑满肠肥?”信孝闻着茄子走避道:“他并不胖吧?就只是膘儿壮……”

外边传来一声爆响,屋内众人皆为惊跳,纷问:“什么声音。其竟如此炸裂?”有乐边夹边望,难免错愕道:“是不是一积又乱扔炸鱼的东西?”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烟花跑进来慌躲道:“不是我扔东西。”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转面,从门边移避道:“平地一声焦雷,劈在庭外。”向匡不安道:“不知有什么东西要来了,院外那口井喷溅,夜雾中似有异影曳晃,一时看不清晰。”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拿木槌儿先往愣立一旁的秃汉脑袋上敲打,随即将其搡开,挤过来急促翻寻道:“快找秘道离开这里……”有乐正要掏扇子把他拍开,但听恒兴叫苦不迭道:“夹到我那根了!”有乐忙道:“那就对了,让我用力把它夹出来。”随即使劲拽扯,恒兴越发痛蹦道:“你夹错东西,还继续拧……”他往后边一撞,好几人乱声惊呼:“别推我们跌到床上,压住那坨大便……”

我匆避往旁,不料床翻之际,有人把我拽摔,滑入斜坑里面,眼前昏天黑地,旁边响起数声欢呼:“找到秘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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