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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妈子很快喘着粗气回来，将她们往里头带，态度上，比之前还要恭敬，狗腿子一般。
“快快快，小娘主子，夫人里面请。她一听小娘主子来了，已经让人备好时下最好的糕点和茶水，要小娘主子尝尝鲜。”
“王妈妈要是抱累了，换奴抱抱六小姐吧。”
她一声一个“小娘主子”，秋姨娘很受用，走在前头脑袋扬得老高，王妈妈却依旧低调稳重，垂首微笑，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咱们小姐认生。”
作罢，一溜烟的光景，她们便迈过了几道门槛，往最里面的大堂去。
而那些连通、规则的复廊一重又一重，莲花瓣瓣的花窗一排又一排，错落有秩，绿植花草深于其间，衬得整个院落如诗如画，无论横看竖看，每个角度都十分雅致。
廊下小厮、婢女、妈妈更是许多，比秋风阁多了可不止三四倍。
徐梦白也有些意外，照这般规模看来，单程氏一个上房院落，便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也难相比，不怪秋姨娘看着眼热。
不过秋姨娘还算老实，在秋风阁习惯了作威作福，到了旁人的主场，她也没了之前打骂人的气焰，言行举止甚为体面。
到底是在深宅大院讨生活的女子，没点进可攻、退可守的本事，约莫也没有今日的富贵。
在王妈妈怀里躺得太过舒服，徐梦白不自觉地打了会儿盹。此刻阳光正好，打在身上暖和舒服，倒是进了幽暗的堂室，浑身一下子凉了下来。
“妾请夫人金安。”
“奴请夫人金安。”
秋姨娘和王妈妈一进门就给程氏下了跪，齐声告了个安，只听堂中女人轻声说了一句：“起来坐吧，音柔的身子，到底如何？”
徐梦白听声音都知道，说话的人对不请自来的两人有满满的不满与轻蔑。
“夫人和四小姐自己瞧吧。”
等秋姨娘和王妈妈坐定，王妈妈牵引着徐梦白在怀中坐正。她才看清堂中中央坐着的程氏，挨着程氏旁边的另一个正座上，还座着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必定就是她的嫡姐，家中排行老四的杨元樱无疑。
程氏不愧是将门主母，虽容貌并不在秋姨娘之上，但胜在气度绝佳。她的发髻很简单，只盘到一侧用红宝石的步摇插住，头上再无多余绒花点缀；妆面淡雅，再配上花瓣状的点额和细长的远山黛，足以彰显女子温婉。
至于服饰，程氏上着肉色弧领对襟袄子、锦织褙子、紫色陌腹，下着紫绫夹裙，浑身皆是上等的绸缎绫罗，虽颜色老气了些，但与喜欢故作年轻妆容的秋姨娘比，的确胜在雍容华贵、高不可攀。
再瞧旁边的杨元樱，她上着圆领黄衫，外面套着半臂的橘黄交领，下面是淡黄的纱裙，头上两个小髻处簪了翠绿色的小绒花，分别缠着同色系的长长的发带，风一吹飘逸得很，一笑起来更是俏皮可爱。
这样漂亮的小姑娘的确不多见，徐梦白都看痴了。
而她在打量程氏母女的时候，程氏母女同样在打量她，瞧她病气十足，眼神无力，甚至连请安的规矩都忘了，一直呆坐在王妈妈怀中，哪还有往日那股子机灵劲，她们心中显然信了几分。
母女二人默默对视，心下便有了计较，——秋姨娘这次确实没撒谎。
程氏捏了一块桂花糕进嘴里吃着，一边睨着徐梦白，一边问秋姨娘：“到底如何，你说清楚！”
“郎中说，像是失心疯。”
秋姨娘手边的小方桌上也摆了两盘精致的糕点和茶水，她见程氏吃，她也用起来。
许是味道的确不错，秋姨娘吃完一块，还舔了舔手。之后，又拿起杯盏轻轻啜了几口，才砸吧几下嘴，阴阳怪气地评价道：“这桂花糕配菊花茶当真不错，怪不得如此受高门后院的贵女们追捧。”
主母跟前，主母让动才能动，秋姨娘倒好，问都没问一句便用起了糕点茶水，实在无礼，王妈妈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因抱着孩子，一时腾挪不出手阻拦，只能连连递眼色。
秋姨娘直接无视，继续开门见山：“妾这次来，就想问问夫人，音柔这病，夫人打算如何负责到底？”
瞧她如此无状，程氏只觉索然无味，丢了手里的半块糕点，“你说的金都哪位郎中，我也派人去问问，才知你是否混说，否则岂不是误了杨家六娘的病情。”
秋姨娘一阵冷哼，“妾是没听过哪个亲娘会害自己孩子的，只有养娘，才会对别人的孩子包藏祸心。夫人，将军已命你将你院子里的崔管事和她家二丫放去乡下田庄，就是不知他若知道音柔因此失心疯了，又该如何处置你？”
闻言，程氏面色不由一冷，倒是旁边一直静默的杨元樱，一只手大力地拍在桌上，语气甚为不善：“放肆！你区区一个妾，如何敢威胁主母？真以为爹爹会为了六妹妹，动我母亲么？”
堂内、堂外早就清走了不相干的人，如此动静，也不会有人胆敢进堂，秋姨娘本就占理，如今越发胆大，她倏然起身，指着美貌少女，一通乱骂：“你才放肆，你是嫡女又如何，我虽是将军的偏室，却也育有一子一女，三郎元庆也是入了杨家族谱的。正经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小娘’。你如今倒好，一个云英未嫁的丫头，还敢与我这个长辈拍桌子？还是你忘了，你爹爹也是庶出，他既能为一个奴才的生死对音柔动军法，又怎会由着你们嫡出的一房欺压我们庶出的？”
杨元樱年纪尚小，根本无法在秋姨娘这般狠厉的角色面前讨到任何好处。这不，她已然被呵斥得小脸通红，眼泪夺眶而出。
少女滑落下椅子，程氏一把将她护在怀里安抚了许久，才叫她退去后堂，大约意思就是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手。
回眸，杨元樱恨恨地瞥了一眼徐梦白，鼓着一张小脸，气愤地退出了“战场”。
徐梦白心里只道无辜，她真的没招谁惹谁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