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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时,监牢沉浸在微弱的火光之中。她看见一个人影又端来了新的食物,然后将原本的木盘收走。他不是维尔纳,阿莎非常确定,眼前的这个狱卒不如维尔纳那般高,却比维尔纳壮,他的步伐缓慢且沉稳,似乎并不惧怕她这个“女巫”。
求求你,请告诉我梅露辛怎么样了,还有希比克、狄洛夫和银铃。她想问狱卒,然而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咿咿呀呀的嘶叫,紧接着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该死,真是晦气。”送餐的狱卒嘀咕着抱怨了一句,然后加快了脚步迅速离开监牢。
是乔斯林,阿莎想到,他的声音不若夏朗德低沉,也不像维尔纳那样一惊一乍。然而弄清楚他究竟是谁毫无意义,他没法告诉我杂戏班的伙伴们如今怎么样了,也没法让我离开这里。
直到某天,她躺在稻草堆上胡乱地回忆着沉船湾夏日的阳光时,忽然听到铁门外的狱卒们的议论。
“……她没法再玩弄火焰了,因为她被卸去了双手。”
“是哈尔特曼爵士。他在审问那个女巫的时候,注意到女巫手掌握爪,口中呓语,于是便立马拔剑将她的两条胳膊斩下,以防她施放邪恶魔法。”
“唔,她死了吗?”
“还没有,女巫的生命十分顽强,超过你的想象。”
“我听说这个女巫长得非常美丽,见过她的领主大人们都会被她迷住,让他们对她掉以轻心,接着她就可以用巫术取走他们的性命。”
“你该不会对这个女巫有什么想法吧?”
“嘿,我倒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只是没有机会呐。”
“见鬼,她就被关在下面一层,你大可以亲自去看看。”说话者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我先提醒你,即便失去了两条胳膊,她依然是个邪恶的女巫,她会用嘴巴诵念咒语,用脚产生邪异的气息。另外,还有一点,这女巫也是那个邪恶侏儒的女人。”
狱卒们短暂地陷入到了沉默,过了片刻之后,才有人打破局面。
“那个侏儒怎么样了?我听说他是这个邪恶杂戏班的首领。”
“他想逃跑,然后被王国骑士团的一位骑士砍掉了一条腿。由于失血过多,没有撑到第二天日出就死掉了。”
希比克死了……那个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半人,那个走到哪儿都有朋友的半人,就这样死了。阿莎虽然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心中不免有一丝隐隐的悲伤。
“那其他人呢?”其中一位狱卒问出了阿莎心中所思。
“一个关在这里面。另外两个关在上面那层……不过那个老头自从被关进来以后,整个人都像颗坏掉的果子一样焉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去见那个侏儒了。至于老头身边的那个小孩,他什么都不懂,只会唱歌。”
“但是他的歌喉婉转甜美,仿若天籁,听过他唱歌的都会赞不绝口。而且无论什么歌谣、曲调,只要教他听一遍,他就能完整地哼唱出来。”
“嘿,你说得好像他是一个神童。”
“可不是嘛,据说好些个贵族老爷希望将他从地牢中带走,收养在城堡中成为自己的伶人。”
“可是,可是他是女巫的随从,在女巫施放巫术魔法时吟唱的邪恶童子。”这个狱卒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些许颤抖。
“那可未必,贵族老爷们可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是女巫的邪术蛊惑了这个纯真的孩子,只要将他带离女巫的身边,孩子便可以恢复为正常的人。”
“我倒希望有人赶快把他从地牢中带走。他整天哭,整天哭,吵得我耳朵都开始嗡嗡地鸣响。我是一点都没有听出他有你们说的那天籁般的嗓音。这不,那小男孩就住在这一层地牢中,他在里面止不住地啼哭。”
“哪里有?那小男孩好端端地被关在二层,你可别吓唬人,霍尔丹。”
“呵呵,不是我吓你,维尔纳,你现在开门进去,说不定里面的女孩已经换成了那个小男孩。那女巫用远程的法术将他们的位置进行了调换咯。”
“闭嘴,霍尔丹。”维尔纳的一声怒喝换来了其他狱卒的一阵欢笑,接着整座地牢又沉浸到了死寂之中。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阿莎在梦境与现实中来回转换,到最后她已经开始将两者混淆,因为连梦境都变成了一个只有黑暗的世界。
某一天,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世界。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影子,影子的声音格外陌生,不属于她之前听到过的任何一个狱卒。
“告诉我,女孩,你们是由谁派来雷蒙城的?”背着黯淡光线的黑影说道,“侏儒希比克和谁有过密谋。”
“我不知道……”阿莎回答,但长时间的咳嗽以及干渴,使得她的喉咙异常沙哑,说出来的话都难以辨清。
“告诉我,女孩,财政大臣莱宁根大人是否和你们有关系,是不是他派人将你们带至新王堡的?”黑影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呜呜呜……”
“再告诉我,女孩,在来到雷蒙城前,你们是否与河谷地曼列斯公爵的家臣有过接触?是他策划了这次行动?”
“唔……”阿莎只觉肺部剧烈的抽搐,旋即猛烈的咳嗽起来。
那个黑影防备地朝后退了两步,稍许停顿后,便匆匆地离开了监牢。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期间不同的狱卒送来了两次食物——她听到有其他人被关了进来,就在她隔壁的牢房。男人整日整夜地哭泣哀嚎,然而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似乎有人将他的嘴堵住,或是拔去了他的舌头。而后,渐渐地,他也没有了动静,完全融入到了这黑暗死寂的环境之中。
些许日子后,她听到铁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以及夏朗德低沉的声音:“贝伦学士,小心,这里的台阶不太平整……下面便是地牢的第四层了……”脚步声由近及远,一个往上,一个却往下。
阿莎静静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个嘹亮的尖叫声突然传来,仿佛来自深渊的尽头,紧接着又是一声男人的嗥叫,充满了恐惧与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