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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着缩在王座上的干瘦老人,阿莎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王座高台下。她看见老人的手臂上有一道道不规则的皲裂纹隙,散发出忽明忽暗的红色亮光,如同呼吸般的节奏。
他的手臂在燃烧,阿莎寻思到。的确,老人的手臂就好像木炭,被灼烧得发出高亮的火光。就在犹疑着是否要发声唤醒眼前的老人时,她突感喉头被一个异物阻塞,剧烈的咳嗽随后而至,咳到整个王座厅开始震颤。
老人猛地睁开了双眼,红色的眼眸的死死地盯着阿莎不放。
“请原谅我。”阿莎捂着嘴巴,小声地说道,“我无意打扰,但是我……我……”
又是一阵咳嗽,与此同时阿莎感觉手上黏糊糊的。她趁着咳嗽些许缓和的时机,低头一看,发现手心染上了猩红的血液。不,不,不……我在流血,她想。她赶紧用手再次捂住脖子的伤口,可是收效甚微,鲜血如泉水般不停地涌出,将她脚下的地毯染成猩红,将整个王座厅灌注成了一个血池。
“你是谁……是谁……谁……”雄浑的声音在王座厅中回荡,仿若幽灵发出的诡异声响。
阿莎猛地抬起头,那原本缩在王座上的老人已然消失不见,眼下被一个端坐着的年轻男人取代。亲王殿下?这是阿莎第一眼看到年轻男人时的反应,他实在与加洛·维克梅特太过相像——虽然她只是在远远的地方遥望过亲王,但他的光芒太过盛烈,教人难以忘记。
“这里是,是王座厅?”王座上的男人嘴巴一张一阖,与他说出来的话极不协调,就像是不属于同一个人。
阿莎怔怔地望着男人。在否定了这是亲王殿下以后,她开始怀疑眼前的男人正是亲王的父亲,老国王陛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能解释为何两人长得如此相像。可紧接着就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阿莎从未见过老国王,为何他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帮帮我,女孩,帮帮我。”就在阿莎思索之际,年轻的老国王正试图从王座中站起,“我没法靠自己站立,我需要你搀我一把。”
阿莎下意识地向高台的台阶走了一步,可又立马停了下来。她看到老国王裸露出来的腿是两条森森的白骨,上面还有些许肌肉黏连,而他那发出一道道红色光亮的手臂正将王座的黄金扶手慢慢熔化。
“不,求求你,不要再让我面对它了。我受够了。”老国王毫无征兆地咆哮起来,“啊,神明呐,是我的贪婪与亵渎,才会产生如此后果,让我受到无尽的诅咒与折磨。求求您,让我解脱,求求您。”
老国王歇斯底里的哀嚎让王座厅的拱顶开始塌陷,一束光,两束光……无数道光线射入漆黑的王座厅中,碎石连同着巨大的石料开始砸落下来。
我不怕,这只是梦,倏地清醒的意识告诉阿莎,当这个梦境坍塌,我会进入另一个梦境,或者从梦境中醒来。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又一次回到了王座厅的大门外,眼前的王座厅中被墙壁上的几支火炬照亮,除此之外空空如也,没有长桌,没有壁毡,没有地毯,甚至连王座也不翼而飞。几根苍白的拱柱冷冰冰地矗立其中,在地面投下粗长的黑影。
须臾片刻间,拱顶快速坠落,脚下的石地板开始上下颠簸。是地震,还是这个梦境世界又一次次坍塌?似乎两者都不是,当阿莎转身跑回庭院,眼前的王座厅渐渐地呈现出了它的全貌,那是一只硕大的黑老鼠,大到足足有一个城堡那么大,而王座厅只是它的嘴。
黑老鼠乌溜溜的黑眼睛在眼眶中滚动,然后霍地张大嘴巴。一阵猛烈的暖风从“王座厅”中吹出,夹杂着教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只眨眼的功夫,阿莎便顿感头晕目眩,接下去,她又陷入到了意识混沌的沉睡之中。
我不会邪恶的魔法,当再次感觉到自己意识存在的时候,阿莎可怜巴巴地想到,也从来不是什么女巫。可是啊,狱卒不会在意,骑士们不会在意,亲王也不会在意,他们已经认定了是梅露辛的戏法导致了王座厅的混乱,而杂戏班则成了邪恶的拥簇。
一股寒冷的空气席卷了阿莎的胸腔,让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她想伸手去抚摸胸口,结果紧绷的铁链阻止了手臂的摆动。水,我要水,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却将杯子碰倒,那带着酸败麦酒味道的水顷刻间渗透到了干稻草堆下。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我需要水,她无力地想着,然后又是一阵无止息的咳嗽。力量随着每一次喘动渐渐失去,没一会儿她便感觉到了身体的疲乏,接着再度陷入到了昏沉的睡眠之中。
这一次,阿莎没有做梦,时间在沉睡中过得飞快,又好像不曾流逝——她已然无法分辨。直到她感觉手指上的疼痛将她从梦中唤醒。
原本死寂的黑暗监牢此刻变得嘈杂喧嚣,她听到吱吱吱的声响,伴随着稻草拖动的动静,她听到走道尽头的铁门的另一侧传来沉沉的鼾声,她又听到柔软的皮靴在石地板上摩擦。她慢慢地挪动了下侧躺着的身子,一个与周围环境的不相融合深黑色影子迅速从她脸前窜过。
是老鼠,她立马想到,她在吃我剩下的燕麦饼,在舔舐我倒翻的那杯脏水,以及在啃咬我的手指……我的手指,好痛,她沮丧地想到,随即用拇指去摸了摸,发现食指指尖被咬掉了一块,温热黏糊的血液正不停往外流出。
你们已经有吃的了,为何还要咬我的指头,阿莎愤愤地想,真是坏透了,要是我能自如地行动,准会把你们抓起来,然后用绳子将你们绑在树枝上扔进河里。血,我还在流血,她生平最怕见到血,若是看到血流如注的伤口定会晕厥过去。
等等,我现在似乎并不害怕,她感到无比震惊。她回想起了在自己梦境中,王座厅被自己脖子上溢涌出来的鲜血浸没成了一个血池,然而她的内心却仍旧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