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晚昭

第五章 山村惊变(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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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渗入窗棂时,浴汤已泛起月白色的寒霜,苏晚加了些热水,指尖掠过水面时,五只雪蛛在腰间藤篓里窸窣作响。桶中人苍白如浸透月色的冷玉,连睫羽都凝着冰晶,唯有胸膛处狰狞凸起的蛊纹,在薄皮下诡异地游走。

银针离体的刹那,雪蛛已攀上他心口。那些莹白如雪的毒物甫一触到肌肤,立刻绽放出妖异的朱红纹路。苏晚攥着藤篓的指节发白,看着蛛足刺入的瞬间,他骤然绷直的脊背在氤氲雾霭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三、二、一……苏晚在心头默念。

黑狐狸猛然睁开的双眸如同淬血寒星,浴桶边缘的雕花在他掌中迸裂,雪蛛毒素催生的幻象在他血脉里横冲直撞,苏晚甚至能听见他牙关间渗出的裹着血腥气的喘息。

不好!若任由他如此,怕是即便解了蛊,他也会一直深陷幻境,最终被其吞噬而亡。

苏晚连忙打开针囊,银针刚要刺向风池穴,手腕已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那是十四年来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本能。

她不假思索地自发间取下玉簪,慢慢朝其脖颈靠近。发簪的冷光划破雾气时,苏晚望见他眼底翻涌的猩红浪潮。那是被困在永夜里的孤狼才会有的眼神,裹挟着要将天地撕碎的暴戾。

随后下一刻,他忽然揪住了苏晚的衣领,一把将其拽进了浴桶。水花轰然炸开的瞬间,屋门被一脚踢开。

“出去!”阿木刚踏进屋,却听见女子急促而坚决的声音。刀锋在门框上撞出火星,终究随着摔门声退去。

苏晚浸在药汤里,手中玉簪不知何时已坠落潭底。黑狐狸揪着她衣领的手青筋暴突,身体似乎在轻轻颤抖。

苏晚淡淡地望着他,目光却逐渐趋于平静,她轻轻咬破唇角,身体慢慢朝他靠近,原本握簪的那只手假意朝其脖颈刺去,毫无意外地,他再次擒住了她的手腕,而后她忽然身体上前,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他浑身一震!手中钳制却在她贴上唇瓣的刹那陡然松了力道。刹那之间,天地俱静,四周安静得仿佛听得见心跳声,却不知是何人的,跳动得这么厉害。

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涌入喉间的甘甜却叫人着了迷。分明是比冰魄月牙更蚀骨的苦,偏又裹着缠绵悱恻的甜。

他慢慢松开了钳制的手腕,却忽的又揽住了身前人纤细的腰肢,一只手紧紧抱住了怀中之人,掌心抵住她的后脑,用力加深了吻,吮吸着那份令人平静的甘甜。

室内水汽氤氲,烟雾缭绕,二人衣衫尽湿,似相拥相吻。而那人掌心贴在后腰的温度,竟比雪蛛之毒更令人战栗。

苏晚彻底懵了……

银针坠地的轻响惊破旖旎,苏晚猛地推开那人,仓皇后仰时,正撞进那人眼底未及敛去的星河。那些经年累月的寒霜化作春水,在他眼尾氤氲开淡淡绯色。

手下意识地自她脑后滑至脸颊,指尖轻轻抚过她染血的唇角,她的身体微微一颤,惶然无措地望着他。

“苏晚……”低唤的尾音揉碎了满室药香,惊起她袖中砗磲念珠不安的躁动。

窗外忽有夜风卷落梅花,花瓣轻轻地扑在尚有余温的浴汤里。

/

三月的风裹着新绿掠过山涧,溪水被暖阳熨成流动的琥珀。苏晚赤足踩在沁凉的鹅卵石上,竹篙搅碎水面浮光时,惊起一尾银鳞倏然遁入青苔深处。

“苏姐姐你笨死啦!笨死啦!你要等它游到石缝里!”杨小宗急得直跺脚,木屐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绣着忍冬纹的裤脚。小五默不作声地掀起衣摆,兜住几尾受惊的虾米。这孩子总能在混乱中寻到生机,就像崖缝里倔强的野蕨。

“我怎知它会不会游到石缝里?”苏晚义正言辞地反驳。

“就是你这么急才吓跑它的,哼!没得吃了!”杨小宗气得尥蹶子了。小五见杨小宗气得坐在了溪水边,便乖巧地哄去了,这一点颇让苏晚欣慰,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不远处的老槐树下,玄衣青年抱臂而立。春晖透过新绽的嫩芽在他肩头织就碎金纹样,却化不开眉宇间经年累月的寒霜。

阿木把玩着草茎的指尖忽地顿住,那人竟弯腰褪去了云纹锦靴,素白中衣下摆掠过青石时,惊飞了正在啄羽的翠鸟。

黑狐狸接过苏晚手中的竹篙,腰间玉珏随着俯身的动作轻晃。杨小宗刚要撇嘴,忽见冷光破水,竹篙再起时已串着尾肥美的鳜鱼。水珠顺着鱼尾滚落,在日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晕。

“那里!石青色那片!”苏晚的惊呼惊散了林间薄雾。她提着裙裾亦步亦趋跟着,看竹篙破水时的冷光次第切开春水,苏晚忽然想起常老头说过的北斗七星,这人捕鱼的轨迹,竟暗合着天枢至瑶光的方位。

惊变来得猝不及防,杨小宗尖叫着跌坐浅滩时,等苏晚回过神来,鼻尖已抵住了黑狐狸后颈的旧疤,那青紫色的纹路似是在日光下妖异蠕动,却不及他耳后骤然泛起的薄红来得惊心。

阿木的鱼叉贯蛇而过时,血珠在空中划出凄艳的弧。溪水倒映着错位的画面:玄衣青年背着的绯色身影,像极了古卷上踏浪而来的鲛人。

空气陷入一片沉寂......

长久的静默之后,苏晚将深埋的脑袋探了出来,抬眼一望,却只瞧见男子英挺的半张侧脸,在这春三月里柔和光线的轻抚下,展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特质。此刻他的视线落在水面之上,似在专注地凝视着什么,不由地让人生出一丝好奇。苏晚顺着那人目光看去,便见溪水池面隐约浮现出二人身影,女子惊慌地趴在男子身上,正好奇地在水中寻觅。

猝然于水中对上那人目光,苏晚顿生出一股尴尬,僵持了会儿,她终于尴尬地自己跳了下来,瞥了一眼同样有几分尴尬的黑狐狸,苏晚心一横,弯腰掬起一捧水往他的身上泼去,黑狐狸一时不察,还真叫她给得逞了,满身满脸的水。

小五偷偷把虾米放回浅洼,杨小宗却已掬起一捧春水泼向苏晚,报复的水花瞬间在苏晚鬓边炸开。

黑狐狸抹去睫上水珠,看着那个提着湿透裙摆追逐孩童的姑娘,她发间木簪不知何时松脱,泼墨般的长发在风里轻轻扬起。

溪水喧哗中,阿木突然轻笑出声,他望着那个任由水花打湿锦衣也不闪躲的男子,草茎在齿间转了个圈,随后悄悄把死蛇踢进了芦苇丛。

/

暮色将合时,村口忽然炸开连绵不绝的爆竹声。红纸屑乘着晚风掠过青瓦,恰落在苏晚熬药的陶罐边。文家为迎探花郎归来,竟在门楣系了十二尺茜素红绸,那抹艳色刺破炊烟,直灼得人眼底发烫。

杨小宗扒着篱笆跺脚:“文哥哥的马队都到石桥了!苏姐姐当真不去瞧?”

檐角铜铃在暮色中叮当,苏晚搅动药勺的手顿了顿,说人太多吵嚷得脑壳疼,等席面开了她自会备上好礼去庆贺。杨小宗却觉得这是借口,分明就是喜新厌旧。药汤倒映出苏晚眉间新添的愁绪,黑狐狸倚在藤架下的身影忽然一晃,吓得杨小宗脖颈一缩,兔子似的蹦远了。

月色攀上凉台时,阿木嗅到风中残留的火药味。他望着那个临风而立的身影,玄色衣袂翻飞如墨,腰间玉珏哑了声息。

“蛊毒既解......”少年指尖掠过新抽的竹叶,“你莫不是真的贪恋这山野春色?”

那人微一蹙眉,不发一言。

掌风骤起时,惊落满架忍冬花。黑狐狸翻掌接住七成功力的刹那,心口处竟未传来一丝异常。阿木盯着他纹丝不动的锦靴,忽地笑出声:“这丫头的确有些本事。”

山风掠过竹海,掀起层层碧浪。黑狐狸凝视掌心蜿蜒的纹路,十四年来头一次觉出血液流淌的温度。那些蛰伏在骨髓里的寒毒,竟真随着雪蛛之吻消散在春夜。

少年似看出那人心思,折了截竹枝逗弄夜蛾,嘲讽般地笑了一声,“你可要记得自己是谁,她要嫁的人不是你,你要娶的人也不会是她。”

浣衣妇人们的棒槌声里掺着窃窃私语,说文家要采山茶花作聘,赶在谷雨前把喜事办了。

竹枝忽地断成两截,“毕竟青梅竹马的情谊,总强过......”少年瞥向窗棂透出的暖光,“某些见不得光的蛊毒之缘。”

黑狐狸掌心纹路在月光下泛着银辉,他忽的想起那日溪水畔,女子发间木簪跌落时溅起的水珠,还有解蛊那夜,他唇齿间漫开的血腥气里,突然涌入的兰草幽香。

/

夜色渐深时,两道剪影自石阶蜿蜒而上。苏晚驻足在爬满忍冬的竹篱前,檐角灯笼漏下的暖光恰巧截断在青石板上,将文修元月白锦袍的下摆染成琥珀色。

“送到此处便好。”她侧身去拨弄篱笆上缠绕的紫藤,花穗在指尖颤了颤,抖落几粒未化的春雪。文修元却向前半步,腰间新佩的鎏金鱼袋撞在竹篱上,惊起栖在暗处的流萤。

“王都中正大街的铺面......”他喉结滚动,袖中攥着的地契已被体温焐得发烫,“临街三层木楼,推窗可见太医院飞檐。”夜风卷来他袖间的熏香,苏晚望着流萤没入药圃,忽然想起四年前初见时,这书生被蛇咬伤倒在自家院前,手中还死死攥着半卷《国策》,如今那金丝楠木的清香,早盖过了当年青竹书箱的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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