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晓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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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闵明在前台跟方真真聊完，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市政府招待所。而方真真看着大堂那被陈闵明刚用力推转的旋转木门，不禁喃喃自语道：“看年纪，这小伙儿跟晓峰一样大。哎，晓峰出国也已经半年多了，今年过年为了省钱，他肯定不能回国。晓峰在日本又读书又打工的，也应该很幸苦吧！”方晓峰是方真真的弟弟，比她小几岁，曾经是大连工学院1987届的学生，去年因为一些原因，他中断了在大连工学院的学业，转而去日本从头开始读起本科课程。

方真真看了看挂在前台装饰墙壁上的时钟，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下子就快到午饭时间了。方真真把手中的活儿整理整理，跟前台暂时不着急吃午饭的下属们简单安排好工作，就向食堂走去。

招待所的员工食堂位于后楼的二楼，紧挨着大厨房和大宴会厅。去往食堂的路径要经过客房，方真真先杵着腰挺着大肚子走到客房部把冯雁一同叫上；然后，两个人穿过一条走廊，打开一扇不起眼的门，泥鳅一样钻进一个员工专用的通道。

任何再华丽的酒店都会有这样不起眼的，专供酒店工作人员使用的通道。客人们所经过的楼梯往往装潢精致，楼梯上会铺好红色的地毯；所经过之处的墙壁上，要不是有着精美的石膏浮雕，就是贴着大气华丽的壁纸。而员工通道，则要简单朴素得多——白色的墙面，几乎不加装饰的水磨石楼梯和扶手，虽然也干净却十分简陋，与客人的活动区域的豪华装潢相比，简直宛如两个世界。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方真真同高燕霞和冯雁聊起了陈闵明：“你们说，这南方人脑子是活络哈，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自己跑这么老远来做买卖。可真闯楞！”

冯雁一边咬了口馒头，一边囫囵着说：“这有啥奇怪的，去年以来，来咱燕东做买卖的‘南蛮子’不是越来越多了么，有倒腾五金的、电线的、开关的、甚至还有卖塑料盆的。可能他们南方钱不好挣，吃不上饭，就都来咱这好挣钱的地方了呗。要说闯楞，你弟弟的方晓峰可更闯楞啊，人家不声不响地就把自己办到了日本的大学，现在都成了留学生了！”

方真真解释道：“其实也不算是他自己办的，他那个日本小哥们儿和他们家，又帮他递材料又给他做担保人的，帮了很大的忙，这事最终才办成。”

高燕霞问道：“那个日本小哥们儿，就是晓峰之前为了帮助他而动手打了小混混，因而被学校记过的日本人么？我记得真真你好像提过一嘴。”

冯雁好奇地道：“谁啊？我怎么没听过？你俩又背着我聊天！”她说罢就撅了撅嘴。

方真真笑着对冯雁说道：“你那时还没到这里参加工作呢！那是1987年的事了！”她继而对高燕霞点点头说道：“嗯，他俩其实就是因为那次打架认识的。那时候，晓峰也刚上大一不久，那天学校里没课，晓峰就自己从学校溜出去，在青泥洼桥附近溜达。当他经过一个游戏厅时，突然看到一个清瘦的青年被四个壮汉架了出来，他们把青年丢到店外后，其中两个壮汉还不忘上去补踢几脚。”

冯雁紧张了起来，她追问道：“那你家晓峰就上手了？”

方真真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唉，晓峰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看武侠小说，现在路见不平，他怎么可能不拔刀相助呢？他也没多问怎么回事，冲上去就一把推开了那个正在踢人的壮汉。其他大汉见此情形，觉得方晓峰是青年的同伙，不由分说就把拳头甩了过来。这时，早被踢倒的青年擦了擦嘴角的血，也冲上去陪方晓峰一起还手。两个对四个，几人就这么在街头打了起来，他们都打得鼻青脸肿之时，巡逻的民警从天而降，把方晓峰、被打的青年、和那四个彪形大汉一通带到了派出所。”

冯雁的神情放松了下来：“警察来了，这事情就好办了。”

方真真摇摇头说道：“才不是呢，这才是麻烦的开始。直到到了派出所，经过警察叔叔的审讯，方晓峰才明白今天自己遇到的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原来青年是个日本人，叫山口次郎，是个留学生。这个山口周末闲着没事跑到那家游戏厅玩弹珠机，因为玩得太厉害了，回回赢，游戏厅老板觉得他作弊出老千，就叫几个打手连轰带奏把他赶出了游戏厅，结果一出店门，就让方晓峰给碰上了。于是就有了那场群殴。”

冯雁问道：“那晓峰算是见义勇为啊，能有什么麻烦呢？”

方真真叹了口气说道：“最终，四个彪形大汉因为涉嫌黑社会行为被扣下了；警察叔叔在对方晓峰和山口次郎进行了漫长的教育之后放了他们，但明确表示会把此次打架斗殴事件告知两人的学校。”

冯雁追问道：“那再后来呢？”

高燕霞这是也坦克口气，回答道：“再后来，真真的弟弟晓峰就被大连工学院记了过。”

冯雁问道：“那当时怎么没找找人？找人疏通疏通关系应该就没事了吧？”冯雁说得没错，在东北，‘找人’是大家遇到一切问题时，万能的解决办法。

高燕霞这时跟着问道：“对啊真真，我才想起来，方叔早年可是在大连参与组建的省外经委，那边的领导们也算是方叔的老同事了，他怎么没找找人去把晓峰这个记过给撤销？”

方真真说：“我爸这个人，你们还没听过么？他最反对滥用职权公器私用，怎么会为晓峰违反原则呢？”

高燕霞点点头说道：“那倒是，当初你爸但凡开一句口，你毕业也就直接分配到市接待办机关里面了，也不用来到这跟我们一样从基层做起。”

方真真笑笑：“燕霞你说什么呢呀？！咱们在市接待办直属的政府招待所工作，已经很好了！再说了，我当初要去了市接待办，怎么有机会跟你和冯雁成为好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