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谓何忧

第二章 物是人非(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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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斑驳的朱门前,叡帝神情恍惚,白驹过隙,已是勿勿一十二载。

十二年前,他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皇太孙。八月十七,宫城西华门,旌旗烈烈,三千禁卫军轻骑戎装分道而列,森然的兵刃在骄阳下闪着刺目的寒光。杏黄色辇车上,他身着蟠龙冕服,顶束嵌碧紫金发冠,面如冠玉,端坐如岳。文武百官齐齐跪伏于地,恭送皇太孙出迎亲征圣驾回銮……而今他已是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

司礼监掌印太监赵德常低眉敛目,小心翼翼侍奉左右,面上隐隐透着感伤之意。随从的小黄门上前叩门,门上衔环的兽首因久不触摸已是喑哑无光。

李元辰跟在叡帝身后缓缓而行,虽不明所以,但已觉出些异常。一脚踏上阶前卷曲的落叶,竟生出一股无名的悲凉来。

尘封已久的正门在“嘎吱”声中缓缓开启,一个年过五旬的清癯老者探出身来疑惑地打量门外众人。

“余总管,别来无恙!”虽此前仅有一面之缘,赵德常却颇为感慨。

余毅守着这座府宅宛如与世隔绝,望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一时思忖不起哪里见过。

“十二年前,杂家曾到府上传过旨。”一言提及,余毅神情大动,一幕幕前尘往事纷涌而来,恍如隔世,“请恕草民眼拙,可是……赵公公?”“正是杂家。”

余毅颤微微跨出门槛,欲躬身施礼,及至眼光扫过阶上凤表龙姿之人,心中如有闪电划过,一时心神巨憾,眼中发涩,“扑通”一声跪叩于地,“草民余毅叩见圣上。”

“免礼”,叡帝沉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余毅动情道:“草民不辛苦,当年草民遭受无妄之灾,落得妻离子散,心如死灰。若不是国公爷收留草民,说不定早已是一堆枯骨。草民深受国公爷大恩,无以为报,纵去天涯海角也不过孑然一身,倒不如为国公爷守着这个家门,好让国公爷和夫人有个安身之所。指不定哪日他们在天有灵,小主子就回来了。”

叡帝沉吟半晌,微微点头,跨过那道横亘心头多年的门槛,往府中行去。先帝英年早逝,自己以少年天子即位,从初始的棱角分明、至情至性,到如今的分权制衡、杀伐决断,渐渐明白情义二字本不是君王该有的。只是这世上,总归有些东西并不论该与不该,根深蒂固。

每年今日,他都会让赵德常在御花园的栖云台设酒祭,因为应成侯落曲湖畔以身替死,因为程氏一门家破人亡,也因为自己身为君主的种种牵制与无奈。

府中一草一木仍保留着原貌,余毅孤身一人却把偌大的国公府打理得纤尘不染,仿佛时光在此停驻。

不知不觉来到咏飞堂前,但见两座灵位前清烟袅袅,案上一壶清酒几色菜肴,“凤天鹅”、“什锦苏盘”、“芙蓉燕菜”、“三鲜鱼翅”、“拔丝鲜桃”、“熘南贝”,色泽清丽、品相十足,竟与御膳房的菜品不相上下,赵德常不由叹道:“难得余总管做得这般精细!”

余毅忙道:“草民哪里做得,这些都是出自安定侯夫人之手”,继而神色一黯,“每年今日,侯爷和夫人都会早早过府祭奠,平日里也多亏他们照应。”

“原来如此”,赵德常接过小黄门手中的红木嵌玉食盒,将内中各色菜式、干鲜贡品轻轻摆上案桌,似乎唯恐惊扰了泉下英灵。每年今日他都会让御膳房备下祭品,只是难得今日亲至灵前一祭。

李元辰默默随在一侧,望着案前的灵位不觉陷入沉思,叡帝神情微动,“辰弟可知此间何处?

一言警醒,李元辰目光不离灵位,恭谨道:“想必是成国公故府,臣弟今日既来灵前,理当一祭。”说罢上前焚香祭酒,肃然执礼。

叡帝双手背剪,微蹙了眉眼凝着灵位,心中默问:“卿若在天有灵,可能体谅朕的难处?”

余毅见李元辰在灵前恭敬执礼,又见他形容俊秀,举止儒雅,不免对他心生好感,低声问道:“请问赵公公,这位公子是……”“此乃容亲王世子。”“容亲王世子”,余毅呐呐复言,似有所思。

圣驾离了咏飞堂,渐往抒园而去。一路上,叡帝神情似已不如方才沉重,闲庭信步间,不时和李元辰聊上几句。

“辰弟可曾听闻成国公当年轶事?”

“臣弟略知一二,不甚详尽。”

“嗯,辰弟当时尚且年幼,又远在益州,这略知的一二是从皇叔那里听闻的吧?”

“臣弟倒并非是从父王那里听闻的,父王从不与我们谈论朝中之事,只是偶尔听闻府中之人提起。”

“哦?那你可知成国公因何身亡?”

李元辰抬眼望向池苑对面飞檐斗拱、轻盈欲飞的流云阁,思绪渐远。记得那年秋日,下了学的二弟拉自己去凤凰山上赏红枫,随行的除了几名家仆,还有二弟的师父林老前辈。行至山顶的离亭,二弟吩咐家仆们摆下果品佳酿,便让他们远远退居一旁。其间一向谨慎持重的林老前辈在亭中酒醉无状,竟似长歌当哭,痛呼一人名讳,偶然得知乃是身后追封为成国公的应成侯。

阳光照射在飞檐的琉璃瓦上折出炫目的光彩,李元辰移过视线微微摇头道:“元辰不知。”

叡帝眉眼微抬,望着天际绚丽的斜晖,似又看到了那日落曲湖畔的明霞,“十二年前,朕以皇太孙的身份前往襄城恭迎皇祖圣驾,不料在九峰山下遇袭,成国公拼死救驾,遭奸人暗箭所害……不足月余,程夫人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李元辰心生凄然,不觉脱口而出:“成国公可留有子嗣?”叡帝唏嘘道:“留有一女,幼年走失,也不知如今是否尚在人世。”李元辰看了一眼在前引路的程府老仆,只剩了喉间一声叹息。余毅十几年来守着故主旧宅,心如古井静寂无波,听到这里已是老泪纵横。

不知不觉已是日暮时分,御驾行过抒园东南角回廊的棱窗下,廊前一排冬青郁郁葱葱,经风一吹发出“簌簌”轻响。御前侍卫统领许长佑一声低喝:“谁?”说话间身形暴起,跃上高墙。众侍卫立时兵刃出鞘,把叡帝护在当中。

因顾忌圣上安危,许长佑深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敢擅离,只是屏气细辩四下动静,却再无任何风吹草动。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许统领,可有异动?”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德常不自觉地护在叡帝身前紧张道。

成国公祖籍陇州,出身白衣,族中人丁不旺。身后追封,府中又紧遭变故,因此国公府依旧还是十二年前的侯府建制,且形同空宅。时事变迁,如今这一带已非街坊闹市,许长佑狐疑地扫视四周,但见墙外一片空旷,别无藏身之处,只得飘身下地,躬身道:“兴许是卑职一时失听,让圣驾受惊,请圣上恕罪。”

叡帝倒是一脸轻松地调侃道:“本朝最年轻有为的武状元也有失听的时候?罢了罢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出宫也有些时候了,朕该回宫了。”赵德常暗自深深吐了口气,扬声道:“圣上起驾……”

跨出府门,李元辰不禁回首打量这座深宅,唯余物是人非的悲凉。府中老仆脸上那深深浅浅的摺皱,仿佛诉说着历历往事,不免对这位老仆又生出几分敬意,默默俯身一揖。余毅忙回礼道:“世子折煞老朽了!”

车马声渐行渐远,余毅缓缓转身,合上府门,往咏飞堂而去。他要去告诉国公爷和夫人,原来圣上并未忘却程氏一门。

路过那排廊下的冬青,余毅停下脚步,透过棱窗望了眼那杂草丛生的荒野,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那里有口井垣坍塌的残井。他暗叹着轻轻地摇了摇头,如今这时节,井水怕是有些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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