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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墟宫的青铜城墙在月光下呼吸。
陈九皋贴着湿滑的墙砖挪步，掌心龟甲与墙体接触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摩擦声。那些看似饕餮纹的浮雕，近看竟是无数张被拉长的人脸，每张嘴都在无声地重复着《玄君七章秘经》的咒语。当他经过第三座敌楼时，怀中的傩面残片突然灼烧胸口——城墙缝隙里渗出沥青状物质，凝聚成戴枷锁的囚徒轮廓，正是三年前被诛十族的方孝孺。
“建文旧臣...都成了守宫傀。“白莲圣女唐赛儿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她左肩伤口处绽开血肉莲花，每片花瓣上都刻着微型《白莲往生咒》，“郑和的宝船...就在玄武殿...“
陈九皋跟着她拐进瓮城，眼前的景象令他窒息。十二艘郑和宝船的残骸被青铜锁链悬在半空，腐烂的船板间伸出章鱼触须般的肉芽。最庞大的“清和号“甲板上，六百年前的航海罗盘仍在转动，指针却不是司南勺，而是截指骨。
“这是用巫蛊案罪臣的尾椎骨做的。“唐赛儿跃上桅杆，“三宝太监七下西洋，真正要找的是...“她突然甩出骨链缠住陈九皋脖颈，将他拽离原位。原先站立处的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面沸腾的血池，池中浮沉着永乐年间失踪的六十四名翰林学士。
玄武殿的门环是两颗鲛人眼珠。当陈九皋推开殿门时，眼珠突然转动，瞳孔里映出泉州港正在崩解的景象。大殿中央的青铜碑上，密密麻麻的西洋文字正在融化，露出底层血红色的《玄君七章秘经》原文——这些文字竟是用郑和船员的脊骨拼成。
“永乐三年六月十五，宝船至锡兰山...“陈九皋抚摸碑文，后颈眼球突然流出黑色眼泪。那些文字在视网膜上重组为幻象：郑和站在清和号船头，手中不是诏书而是半截青铜傩面。当他在风暴中戴上面具时，船帆上的龙纹突然活过来，化作百丈长的巨物扎入深海。
碑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整座玄武殿的地面开始倾斜，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海眼。陈九皋抓住青铜锁链下滑时，看到四壁上嵌着数百具琉璃棺——每具棺中都封着戴傩面的干尸，他们的胸腔被剖开，里面培育着不同阶段的肉芝胚胎。
“这是七下西洋带回来的祭品。“唐赛儿点燃人鱼膏灯，火光映出棺底的铭文，“从暹罗的飞头蛮到天方的食尸鬼...三宝太监才是玄君最大的信徒。“
海眼最深处矗立着青铜门。门上浮雕的归墟之景此刻正真实蠕动：克苏鲁的触须缠绕着蓬莱仙岛，蛟龙与深潜者在珊瑚宫阙间交媾。当陈九皋将龟甲嵌入门上凹槽时，那些浮雕突然凸出表面，化作实体扑面而来。
“闭眼！“唐赛儿抛出骨链组成北斗阵。陈九皋的后颈眼球却不受控制地睁开，他看见青铜门后的真相——所谓归墟，竟是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肉卵，表面血管脉络间流淌着星辉。肉卵中央沉睡着长有朱元璋面容的巨人，他脐带连接着七颗行星，每颗星球表面都刻着《玄君七章秘经》的不同篇章。
龟甲在此刻融化。陈九皋的手掌与青铜门黏连，血肉中长出青铜纹路。门缝溢出的黑雾里浮现郑和的虚影，这位七下西洋的统帅下半身已化为触须，手中捧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万国舆图...皆是祭坛...“
唐赛儿突然惨叫。她肩头的血肉莲花被黑雾侵蚀，花瓣上的往生咒逆转成《墟渊献祭文》。陈九皋想要后退，双脚却生出根须扎入地砖。他的视线穿过青铜门，看到无数个平行时空的永乐王朝——每个世界的朱棣都浸泡在肉芝液中，龙袍下伸出克苏鲁般的触手。
“三界众生，皆为玄君之脩。“郑和虚影将心脏按在陈九皋胸口，“七章既成，万象归墟...“
玄武殿穹顶轰然坍塌。陈九皋在坠落中看到，十二艘宝船残骸正在重组为克苏鲁的幼体，那些腐烂的船板化作鳞片，锈蚀的铁锚变形成利爪。唐赛儿用最后的气力将他推上海眼边缘，自己却被触须卷向肉卵：“去锁龙井...那里有...“
咸腥的海水灌入地宫。陈九皋浮出水面时，怀中多了一卷湿透的《星槎胜览》。他展开残破的书页，发现郑和亲笔记载的“麒麟“实为深潜者长老，“仙山“竟是克苏鲁触须形成的海市蜃楼。当他的泪水滴在最后一行小字上时，墨迹突然游动起来：
**臣和泣血谨记七下西洋非为扬威实奉密诏寻归墟之门今门已开唯望后来者...**
文字在此中断。陈九皋望向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发现紫金山顶的文峰塔已扭曲成傩面形状。他颤抖着摸向后颈，那颗眼球正将青铜纹路蔓延至全身，掌心的罗盘完全嵌入血肉，此刻正指向皇城西北角的锁龙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