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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尘久久无言。杯中的酒早已冷透,那温热的酒意带来的虚假暖意早已消散。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着他凝重的脸,思绪仿佛被卷入了那段惊心动魄、悲壮而肮脏的历史旋涡。忠勇无畏的皇子,无私无畏的百姓,背后的算计冷箭,最终演变成今天尸横遍野的人间炼狱…历史竟是如此的荒谬、残酷和狰狞。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这位精明的故人身上,眼神变得深邃:
“此等秘辛,闻之恍若隔世,更令人心寒……”苏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那么,诸葛兄,你一个商贾巨富,万利通即便手眼通天,也终究是商号。如今深入这庙堂漩涡、兵戈凶险的虎狼之地,究竟所为何来?护送相府密使、操持议和钱银之事,分量似乎远超一个商贾的身份了。”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诸葛明因适才激动而略微敞开的衣襟下方——腰间挂着一件雕工极其繁复、非金非玉、形制奇特的腰牌,在篝火映照下折射出古拙而隐晦的光泽。苏尘心中一动,此物绝非寻常商贾配饰,但其具体用处,却一时难以猜透。
空气凝滞了一瞬。
诸葛明脸上的沉重、追忆和一丝商人式的和煦在瞬间冻结。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小的慌乱,旋即又被更深的掩饰所覆盖,呵呵干笑两声,不自觉地抬手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奇异腰牌:“哎呀,苏老弟这双慧眼,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啊……咳咳,主要是,议和这等天大机密之事,涉及金钱往来数目巨大。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的真金白银,要穿越如今这危机四伏的路途,光是押运的风险就令人头痛。我的万利通在北地有分号,”——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对此分号在战火下的存续并无十足把握——“若能带着特制的银票印信,到了地方凭信物支取,或进行钱庄间的划拨,岂不省事得多?风险也小得多嘛。当然,涉及款项过于庞大,操作复杂,需要打点之处颇多,兄弟我不放心底下人办,只得辛苦自己跑这一趟咯。”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手指在那奇特腰牌上无意识的摩挲,却暴露了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省事?打点?”苏尘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带着明显讥诮的弧度,目光锐利地锁住那奇特的腰牌,“明兄,何必敷衍我?你腰间这块牌子,做工非凡,绝非市井之物,连南都城中那些一二品大员家管事的腰牌,怕也及不上此物一二!寻常商贾就算富可敌国,能持此物么?你甘冒奇险,深入敌境,只为谈一笔‘稳妥’的买卖?明兄,你我相交多年,坦诚些吧,这趟浑水,你到底图什么?”
驿站内死寂一片。篝火的噼啪声和外面呜咽的风声交织在一起。诸葛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那圆润的商人面皮仿佛一张被骤然撕裂的油纸。他盯着篝火跳动的火焰,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有被戳穿谎言的窘迫,有一丝冰冷的算计,最终,竟渐渐被一种近乎贪婪的狂热所覆盖。
他不再辩解,也不再看苏尘,而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玉瓶,这次连杯子都不要了,直接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下去。大半瓶滚烫的烈酒涌入喉咙,让他忍不住呛咳起来,面皮也瞬间涨得通红,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等他终于停下,抬起头时,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燃起了两簇幽暗而野性的火焰!
他扔掉空瓶,玉瓶摔在坚硬的冻土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碎裂开来。
“呵呵…呵…苏半仙,你…还是你。还是这么刨根问底啊!”诸葛明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平时的圆润,而带着一种压抑着亢奋的嘶哑和低吼,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震荡,“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亮得骇人,带着一种攫取者面对巨大宝藏时的狂喜:
“乱世!这才是最大的机会!这才是亘古未有的大账本!”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北朝铁蹄过处,南朝多少累世富贵之家如惊弓之鸟,急于脱手他们几代人积攒的不动产!江南丝绸?岭南宝货?那些都是细枝末节!真正的大头是土地!是田地!是矿山!是货栈!是码头的泊位!是盐引!是茶引!是他们祖坟冒青烟得来的特许专营权!为了逃离战火,他们现在贱卖!比白菜价还便宜!三两银钱!一亩上好的水浇地!只要三两银钱就能买下!在江南老家一亩田没百两银子想都别想!这种百年难遇的机会,不亲临前线,如何掌控?!”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财富在眼前堆积:
“反过来呢?北朝!”他眼珠飞快转动,“那些草原上的金狼贵族们,他们抢掠成性,打下了无数的州府,搬空了府库,堆满了他们抢来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可又如何?他们在雪原上游荡太久,习惯了有奶就是娘!可他们没算清一点——商路断了!从南方来的生命线!他们抢来的满车绸缎运不出去,就是一堆好看的废布!而他们自己,连最基本的盐都极度匮乏!还有茶!还有铁!还有各种生活必需品!现在北朝境内,一担最普通的青盐,能换十两银!还常常有价无市!铁器更是价比天高!苏老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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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转头,直视苏尘,脸上再无半分伪装,只剩下赤裸裸的、令人心悸的野心:
“这哪里是战乱?这分明就是老天爷往地上撒金元宝啊!打通关节!用我手上这张官家的鱼符开路,绕过或收买双方的关卡!用南朝急需脱手的廉价货物(甚至只是许诺和凭证)换回北朝的皮毛、药材、以及最重要的…通行便利!再用南朝的真金白银或北朝紧缺的盐铁,去填补那些急于撤离的富户权贵们割掉的肉!左右逢源!东西互易!南方的绸缎在北朝卖出血金,北朝的毛皮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倒手翻倍!这盘棋!这天大的账本!放眼南朝商贾,谁能操作?谁敢操作?唯有我万利通!唯有我诸葛明!不亲自来掌舵,把每一颗关键的棋子按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怎么对得起这千载难逢的大势?!”
他的话语如同疾风骤雨,充满了颠覆秩序的狂热和对巨大利益的痴迷。驿站狭小的空间仿佛已经装不下他那膨胀的野心。
苏尘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聆听着,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个几乎变得陌生的故人。火光在诸葛明那张因激动而有些扭曲的面庞上跳跃,投下一片片明灭不定的阴影,使得他的面容显得越发诡异和难以捉摸。
这究竟是酒醉后的胡言乱语呢?还是他长久以来被压抑的真实野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苏尘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分辨清楚。就在不久前,诸葛明还在沉痛地倾诉着关于太子和边民们所遭受的苦难与血泪,那些话语仿佛还在他的耳畔回响。
然而,转瞬间,一个巨大而冰冷的欲望图景却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般将这一切都淹没了。这个欲望图景是如此荒诞不经,却又如此撕裂人心,让人不禁感到一种深深的寒意。
风雪的呜咽声更大了,猛烈地抽打着驿站的残垣断壁。铜壶里的水早已烧干,滋滋的声响如同某种诡异的嘲弄。篝火明灭不定,映照着两张相距不过三尺的脸庞,却仿佛被野心与困惑、过去与未来、家国与私利所划开的鸿沟分隔在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