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寻道

第69章 人祸猛于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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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依靠共同掘井、暂时弥合了上下游村落纷争而换来的脆弱安宁,如同秋日荷叶上的露珠,看似晶莹,却经不起丝毫风浪。果然,未能持续多久,便被更猛烈的恶浪击得粉碎。

秋意渐浓,天空变得高远,风中带着些许凉意与草木将枯未枯的气息。原本在冰雹摧残下奄奄一息的稻田,经过村民们灾后拼尽全力的补种、护理,以及那口新井源源不断的甘霖滋润,竟也顽强地重新泛起了片片金黄。虽然总体收成大减,但村东头那片原本是荒芜河滩、经过众人肩挑手扛、硬是从乱石杂草中开垦出来的土地,秧苗长势却出乎意料地喜人。或许是因为靠近水源,又或许是村民们将最后的希望与汗水都倾注于此,这片滩田的稻穗沉甸甸的,在秋阳下闪烁着微光。尽管地力贫瘠,远不如熟田,但胜在面积不小,若能顺利收获,将是全村人渡过今冬、熬过来年春荒的关键口粮,是绝望中生出的一线微弱却实实在在的希望。村民们脸上,也因此难得地有了一丝久违的、小心翼翼的期盼。

然而,就在这个关乎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几匹快马践踏着乡间的土路,卷起冲天尘土,如同不祥的乌云,蛮横地闯入了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村庄。马蹄声碎,惊起了树梢的寒鸦,也惊碎了村民们心头那点可怜的安宁。

为首之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长衫,外罩一件玄色绲边马甲,面色白净,下颌微须,一双眼睛习惯性地半眯着,眼神里带着常年颐指气使养成的倨傲,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此人正是本县手眼通天、田连阡陌的豪强张员外府上的大管家,姓钱,人送外号“钱扒皮”。他身后紧跟着四五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眼神凶恶的家丁,个个手持棍棒,腰挎短刀。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惊动,纷纷从低矮的土屋里跑出来,惶恐不安地聚拢在村中的打谷场上。孩童们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露出惊恐的大眼睛。钱

管家勒住马,居高临下,用镶着玉嘴的马鞭,毫不客气地指向村东头那片长势格外良好的滩田,声音尖利而傲慢地宣布:“都听好了!根据县衙最新勘定、核验无误的田亩鱼鳞册,尔等村东头这片河滩地,乃是我家张员外祖上遗留的产业!多年来因河道变迁,暂为荒滩。如今既被尔等无知刁民私自开垦,按律本应严惩不贷!但我家员外仁厚,念在尔等生计艰难,不追究尔等‘非法垦殖’之罪!然,此地即刻收回,隶属张家!且今年此地所产之一切粮食,需作为补偿多年来损耗之地力,全部上交入库,一粒不留!”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抢劫!村民们顿时如同炸开了锅,群情激愤。这片河滩,世代荒芜,乱石堆积,杂草丛生,从未听老辈人说起有过主人!如今,大家顶着烈日,流了无数血汗,肩膀磨破了皮,手掌磨出了厚茧,一筐筐清理石块,一担担挑来肥土,又好不容易引来井水灌溉,才将这荒滩变成了能长庄稼的宝地。眼看收获在即,这张家竟想凭空夺去,还要霸占全部收成!这无异于要了全村人的命!

“放你娘的狗臭屁!”陈老憨第一个忍不住,赤红着眼睛冲出人群,气得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钱管家的鼻子上,“那……那明明是无主的荒滩!是俺们这些人,豁出命去,一镐一锹开出来的!怎么转眼就成了你张家的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钱管家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扬了扬他那保养得宜的下巴。旁边一个家丁立刻心领神会,狐假虎威地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盖着红色官印的文书模样的东西,虚张声势地展开,在村民面前晃了晃,尖着嗓子喊道:“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县衙大堂盖印归档的田亩图册!白纸黑字,红印赫然,写得明明白白!这片地,就是我们张员外家的!尔等刁民,强占他人田产,还敢在此闹事?小心送你们去县衙大牢吃板子!”

村中几个年轻气盛的后生,血气方刚,哪里忍得下这口夺食夺命的恶气,怒吼着抄起身边的锄头、扁担就围了上来,双目喷火,死死盯着钱管家一行人。场面瞬间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充满了火药味,只需一粒火星就能引爆。

“怎么?想造反吗?”钱管家脸色骤然一沉,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威胁。他身后的家丁们见状,立刻“锵啷”一声拔出了明晃晃的腰刀,或是将沉重的棍棒横在胸前,个个凶相毕露,如同择人而噬的恶犬。

李寻一直在人群中冷眼旁观,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此刻见冲突一触即发,知道不能再沉默。他排开激愤的人群,缓步走到双方中间,先是对钱管家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沉声道:“这位管家,请了。凡事总离不开一个‘理’字,也当有凭有据。若此地真是张员外家祖传产业,为何荒废数十载无人过问,任由其荆棘丛生?村民们辛苦开垦,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其间艰辛,想必您也略有耳闻。如今眼看收获在即,关乎全村老幼性命,岂能仅凭一纸空文就强行夺去,颗粒不留?可否请您将图册示下,让我等愚昧村夫,也看个明白,若果真属实,再议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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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管家斜眼打量着李寻,见他虽然气度沉凝,目光清正,不似寻常农夫,但衣着朴素,风尘仆仆,不像有功名在身或是有什么显赫背景的士子,心中便轻视了几分,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也配看我家员外府上的地契图册?识相的赶紧滚一边去,莫要自找麻烦!否则,连你一起按同犯论处,送去衙门,叫你尝尝牢饭的滋味!”

他话音未落,一个急于在主子面前表现的家丁,已经不耐烦地挥动手中硬木短棍,带着风声,恶狠狠地朝着站在最前面、依旧怒目而视的陈老憨的头顶砸去!这一棍若是砸实,陈老憨不死也要重伤。

李寻眼神一凛,身形微动,看似随意地向前踏出半步,右手如灵蛇出洞,迅捷无比地在那家丁手腕处一搭一引,用的正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那家丁只觉得一股自己完全无法抗衡的柔韧力道传来,虎口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裂开,惨叫一声,短棍脱手飞出老远,他整个人也收势不住,踉踉跄跄地倒退七八步,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地上,尘土飞扬。

“嗬?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藏着个会家子?”钱管家见状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更深的恼怒取代,狞笑一声,“怪不得敢强出头,原来是仗着有几手三脚猫的功夫!给我上!一起上!拿下这个凶徒,死活勿论!”

主子一声令下,四五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挥舞着刀棍,发出凶狠的吼叫,一拥而上,从不同方向向李寻攻来。刀光闪烁,棍影翻飞,招招直奔要害,显然平日没少干欺压良善的勾当。周围的村民发出一阵惊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寻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不再留手,体内真气奔涌,身形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腾挪,步伐玄妙,每每于箭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他或指如闪电,点击穴位;或掌似飘风,拍击关节;或手臂如绵里裹铁,格挡牵引。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拳脚到肉之声、兵器坠地之音,伴随着家丁们此起彼伏的痛呼惨叫,片刻之间,那四五个气势汹汹扑上来的恶奴,便已全都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地上,有的抱着手臂惨嚎,有的捂着肚子翻滚,兵器散落一地,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李寻出手极有分寸,并未伤他们性命,但足以让他们短时间内再无行凶之力。

钱管家和那两个胥吏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吓得面无人色,体如筛糠,连连后退,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们指着李寻,手指颤抖,色厉内荏地尖叫道:“你……你你……你敢殴打张员外家的人!公然行凶!你……你等着!你等着瞧!有种别跑!”几人再不敢停留,狼狈不堪地爬上马背,也顾不得地上呻吟的手下,如同丧家之犬,仓皇策马向村外逃去,只留下一路烟尘。

“好啊!”

“李寻兄弟!打得好!”

“把这些狗腿子打跑了!”

村民们见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豪强爪牙被李寻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屈辱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他们激动地将李寻团团围住,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与崇敬,仿佛看着天降的神只、救世的英雄。几个老人甚至激动得老泪纵横,就要给李寻下跪,被他慌忙扶起。

然而,被众人簇拥着的李寻,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如夜,望向了豪强爪牙逃窜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村庄的篱笆,看到那背后更加庞大而黑暗的阴影。

恰在此时,一个平日里怯懦老实的妇人是村里的冯二狗的媳妇儿,跌跌撞撞地挤进人群,脸色煞白,带着哭腔对冯二狗和李寻道:“李……李兄弟,刚才……刚才那钱管家临走时,眼神狠毒地剐了咱家草儿一眼,还……还撂下话,说……说要是我们村子交不出租子,就拿……拿咱家草儿和村里的姑娘去抵债!”

这话如同又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沸腾起来的村民心头。草儿是冯二狗年仅十五岁的小女儿,虽然面黄肌瘦,但眉眼清秀,是冯二狗夫妇的命根子。众人这才恍然惊醒,是啊,打跑了爪牙又如何?张家势大,又与官府勾结,今日吃了亏,岂会善罢甘休?他们有的是手段报复。今天可以抢地夺粮,明天就能抓人抵租,甚至罗织罪名,将整个村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寻的心也随着这句话猛地一沉。他之前的种种努力——用医术救治病患,用堪舆之术寻找水源化解纷争——在这赤裸裸的权力、暴力和制度性的压迫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个人的武力,可以暂时击退几个爪牙,却根本无法撼动他们背后那张由庞大财富、盘根错节的权势以及极不公的律法织就的、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巨网。他能打退一次,能打退十次吗?他能护住草儿一人,能护住全村面临同样威胁的少女吗?

人祸,远比天灾更狡诈,更持久,也更难抵御。天灾或可凭借智慧、坚韧和一丝运气度过,而这人祸,却如同附骨之疽,根植于这崩坏的世道本身。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得李寻几乎喘不过气。他望着欢呼过后迅速被更深忧虑笼罩的村民,心中那个关于“道在何处”的疑问,再次浮现,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尖锐,更加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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