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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狝的金风还未吹尽,太极宫的夜便先冷了下来。
苏锦言是在子时三刻被宣入宫的。
宫灯在青石板上拖出细长的影子,她跟着小黄门转过九曲回廊时,袖中那枚千医令硌得手腕生疼——这是她今早新铸的,铜纹里融了六十三州的泥土。
养心殿的门帘掀开时,她先闻到了浓重的龙涎香。
皇帝半倚在锦被里,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散了几缕在胸前,形容比秋狝那日更见枯槁。
案头摆着七八个药碗,药汁凝固成暗褐色的痂,像块块干涸的血渍。
“苏先生。”皇帝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片,“太医院说朕这心悸症,是心肺俱损。
可朕夜来合眼,总看见二十年前的雪。“他枯瘦的手指抠住锦被,”那年冬月,端妃难产。
稳婆说要保大,皇后却摔了药碗,说’龙胎怎可轻弃‘。“
苏锦言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记得前世端妃的死讯,记得太子后来如何迁怒医女,却不知皇帝竟记了二十年。
她搭上皇帝手腕,脉息如风中残烛,却在“端妃”二字出口时猛地一跳——果然是心病。
“陛下的症,是积郁成结。”她抽回手,“可臣今日来,不是为治病。”
皇帝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撑着床头坐直,龙纹锦袍滑落在地也不在意:“朕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指了指案头的密报,最上面一页是秋狝那日山路上密密麻麻的蓝花旗帜,“若朕今日崩逝,此局如何收场?”
殿外的更鼓敲了三下。
苏锦言解下腰间的药囊,取出那枚新铸的千医令,轻轻放在案上。
铜令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六十三道刻痕深浅不一,正是各州医者联名刻下的印记:“天下已有六十三州奉此令为命脉,三千六百医者以此为信。
若您愿颁一道遗诏——承认’千医政‘为国策,授权’盟议会‘暂摄医政大权,则臣可保新君安稳即位。“
皇帝盯着铜令看了许久,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震得烛火直晃:“你不要官职,不要封地,却要定了江山命脉。”他抓起朱笔,在遗诏草案上重重画了个圈,“好,朕允。”
赵德昭是在寅时被宣进御书房的。
老尚书捧着遗诏原稿时,手背上的老年斑都在发颤。
他磨墨的手突然顿住——“暂摄”二字的墨色明显比其他字迹浅,像是后期用淡墨覆盖上去的。
“苏姑娘。”他转身时,看见苏锦言正站在书案边,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
赵德昭把原稿推过去,“这两个字,可是你改的?”
“不是我改的。”苏锦言指尖拂过“暂摄”二字,“是历史会自动抹去这两个字。”她抬眼时,赵德昭看见她眼里有星火在烧,“等千医令刻进《大夏律》那日,谁还会记得‘暂摄’?”
老尚书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抓起笔,在遗诏末尾添了一句:“凡持令者,皆为国之所倚,民之所托。”写完又补了“见证人:赵德昭”七个小字,墨迹未干便吹了吹,“老夫活了七十岁,今日才算明白——真正的国脉,不在龙椅上,在百姓的药罐里。”
太子府的夜却是另一种腥气。
太子攥着那只漆盒的手在发抖。
兵符、毒药清单、“清君侧”檄文,每一样都像烧红的炭,烫得他掌心起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