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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的晨光漫过济世庐的窗棂时,杜仲踹开正堂门的动静比往常更急。
他腰间的千医令银牌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惊得案头那盏省油灯晃了晃,灯芯溅出粒火星子,在《大夏医典》空白页上烧出个焦痕。
“苏姑娘!”他额角的汗还沾着夜露,手里攥着的信笺边缘被攥得发皱,“岭南飞鸽传书,是陈村的里正写的——”
苏锦言正往砚台里添水,腕子顿了顿。
她接过信时,指腹触到封泥上未完全冷却的火漆,还带着岭南特有的木樨香。
展开的瞬间,“冻毙老妪”“半卷《百草图谱》”“苏氏义医祠”几个字撞进眼底,她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银针轻轻扎了下。
“那老妇人……”她声音发哑,指甲无意识抠进信笺,“怀里的《百草图谱》,可是用蓝布裹着的?”
杜仲愣了愣,凑近看信:“里正说裹书的帕子是靛蓝色,边角绣着并蒂莲。”
苏锦言突然起身,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走到靠墙的檀木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暗格,取出个褪色的药囊——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丝线都磨得起了毛。
囊口系着的银铃轻响,她从中摸出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刻着极小的“苏”字,是当年嫡母夺了医经后,她跪在祠堂三天三夜,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母亲说,医者的魂在药里,在针上,不在牌位前。”她将银针按在信笺上,针尾的“苏”字正好压在“苏氏义医祠”五个字中间,“可他们拜的不是我,是那些终于有人肯救他们的日子。”
正堂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德昭掀帘进来时,腰间的玉牌撞得叮当响,白胡子被风掀得翘起几缕:“苏小友,老夫刚得了消息——岭南有村民自发建祠?”他喘着气,枯瘦的手扶住桌角,“民间私自立祠,往小了说是逾制,往大了说……”
“是妖祀?”苏锦言替他说完,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医典》,“赵大人可知,上个月有个农妇带着三个病孩子跪在济世庐外?她兜里只有半块炊饼,却把最后一文钱塞给了路边讨饭的小乞儿。”她抬眼,眼底映着晨光,“这样的百姓要拜座祠,是敬救命的人,还是敬他们自己心里的光?”
赵德昭一怔。
他望着眼前这个总穿素色裙衫的女子,忽然想起前日在吏部看到的卷宗——各州递来的“千医盟”善行录,厚得能压垮书案。
“取朱砂笔。”苏锦言转身对守在门口的秦九道,“再把东厢那卷白绢取来。”
当三丈长的白绢被四个药童拉直挂在正堂时,苏锦言蘸饱朱砂,笔尖悬在绢首迟迟未落。
她望着窗外渐次来求药的百姓:挑着菜担的老农,抱着病儿的妇人,柱着拐杖的老卒——前世的她也曾这样站在府门外,求嫡姐施一副退热的药,却被恶犬咬伤了腿。
笔锋落下,第一行字力透绢背:“凡因‘千医盟’得活者,皆可留名于此。”
三日后,白绢已添了三百六十三姓。
杜仲举着新送来的题名册,眼睛亮得像星子:“苏姑娘,张记米行的掌柜说,他闺女出痘时是王医正救的,非说要把名刻在最上头!”
苏锦言正翻着各地送来的祠庙供奉清单,闻言抬头笑了笑。
清单里夹着张皱巴巴的画纸,是个孩童用树枝画的:蓝布裙的女子蹲在地上,给小娃娃喂药,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蓝花娘子”。
“把这些都收进木匣。”她对杜仲道,“再挑十份最实在的,附上画像,送进宫里。”
果然,第五日卯时,秦九掀帘进来时,手里捏着半片被揉皱的奏折。
“太子残党指使的,那秀才说‘苏氏聚众立碑,图谋代天受祭’。”他压低声音,“折子已经送到御书房了。”
苏锦言没接话,只指了指案头那个雕着松鹤的木匣。
秦九打开的瞬间,粗陶碗的土腥气混着纸蓝花的草木香涌出来,最上面那尊铜铸的小像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分明是玄甲军的头盔熔铸的,连甲片的纹路都清晰可辨。
“附言写的什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