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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社日的晨雾还未散尽,苏锦言已站在济世庐的顶楼。
楼下的药圃里,杜仲抱着个铜喇叭跑上跑下,脖子上挂着的汗巾浸得透湿:“云州来报,社坛前的医棚支了十二座!”“幽州说巡街的药旗把青石板都映蓝了!”
她望着东边渐亮的天色,耳中隐约听见风里裹着遥远的呐喊——那是六十三州同时扬起的誓言。
前世此时,她正跪在祠堂抄女诫,墨汁滴在“女子无才”四个字上,晕开一团乌斑;今生此刻,那些声音像潮水般漫过山川河岳,“不以贵贱分生死,不因金银易仁心”的誓词撞在她心口,震得眼眶发涩。
“苏姑娘!”杜仲突然撞开雕花窗,手里举着半片焦黑的纸笺,“南诏州的名录烧完了,灰......灰落咱们屋顶了!”
苏锦言跟着他跑上屋顶,晨露沾湿了鞋尖。
满瓦的白灰在晨光里泛着淡金,仔细看时,竟勾勒出清晰的山川轮廓——太行山脉的褶皱,黄河水的曲弯,连岭南那片狭长的海都有若隐若现的弧度。
“这不是巧合。”杜仲的手指在灰上发抖,“是风把他们的名字吹来了。”
苏锦言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灰痕。
有粒细灰粘在她指腹,像极了母亲当年教她认药时,落在她手背上的野菊粉。“那就给他们一个正式的身份。”她起身时,发间的银簪闪了闪,“铸铜令,鎏金,正面刻蓝花,背面镌‘民授’。”
三日后,赵德昭的拐杖叩着青石板冲进济世庐。
这位两鬓斑白的礼部尚书手里攥着新铸的令牌,胡须都在抖:“苏姑娘可知这是御赐规格?
铜质鎏金,非三品以上不得用!“
“不是御赐。”苏锦言正在给药童们分新抄的《急救方》,头也不抬,“是民授。
每块令牌,得有十名患者按了血指印推荐。“她抬眼时,目光像穿过层层雾霭的针,”您说,百姓的血印,可比御笔轻?“
赵德昭突然老泪纵横。
他想起前日在西市,卖炊饼的老妇攥着他袖子哭:“我家小子发疹子,是千医使蹲在灶前守了三夜......”原来这令牌不是金印,是千万双布满老茧的手托起来的。
变故来得比药农采春茶还快。
第五日未时,秦九掀帘而入,甲胄上还沾着南境的红土:“南州出事了。
有个穿千医服的,卖假药害了十三人。“
苏锦言的银针“叮”地落在药臼里。
她翻开案头的《令牌册》,指尖划过烫金的编号:“查编号。”
“已查。”秦九递上张纸,“假令牌的编号,对应上个月被驳回的落第考生周远。”
苏锦言的眉峰挑了挑。
她早让杜仲在令牌里嵌了细铜丝,每根的扭法都是独一份——这局,她等了二十日。
南州公堂外,周远被按在地上,嘴硬道:“是百姓蠢,谁让他们信......”
“住口!”人群里挤进来个系蓝布围裙的妇人,扬着张皱巴巴的纸,“我前日就觉着他可疑,抄了他令牌的号,让里正传给济世庐了!”
苏锦言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这位阿嫂,赏金二十两。”她踩着青石板上前,素色裙角扫过周远的脸,“错的不是信任,是骗子。”她转头对捕快道:“假药方子抄三份,贴到各州城门——让天下人看看,真医和假医,差的从来不是块牌子。”
那夜,皇帝的御辇停在济世庐外。
龙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捧着块“民授”令牌,烛火在他眼底晃:“朕今日看了二十份折子,每份都夹着这令牌。”他将令牌轻轻放在苏锦言案头,“今后,凡涉民生疾苦,无此令不议。”
次日早朝,萧无衍的玄甲在金殿里泛着冷光。
他解下腰间的虎符,“臣的玄甲军粮饷,需千医巡防队验过饮水才拨。”他望向阶下的苏锦言,目光软得像春夜的雨,“医令,该是国政的门槛。”
月末,苏锦言在《大夏医典》前停笔时,窗外的鼓乐声正漫过城墙。
她推开窗,只见长街上灯笼连成长龙——采药的山民背着竹篓,篓口插着株百年野参;织妇捧着蓝绸长卷,上面密密麻麻绣满红指印;最前面的老兵抬着石碑,“苏母贞烈,女承其志”八个字被漆得发亮。
“医之道,始于救一人,成于信万人。”她提笔在扉页写下这句话,墨迹未干,楼下传来秦九的通报:“王爷在外头,说要卸了帅盔当仪仗官。”
萧无衍站在月光里,玄甲未着,只穿了件月白常服。
他将帅盔递给秦九时,甲胄相撞的轻响里,混着极轻的一句:“迎后。”
晨光爬上银针旗的那刻,杜仲攥着封染了岭南红泥的信冲进来,额角的汗还带着夜露:“苏姑娘,刚到的飞鸽传书......”
苏锦言接过信,封泥上的火漆还带着余温。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将信笺轻轻按在《医典》上——第七日的密报,总该有些新的火种要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