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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内的空气,仿佛一块被无形之手逐渐拧紧的浸水麻布,沉重、湿冷,令人窒息。袁术对那“荆州援军”消息将信将疑、暧昧不明的态度,并没能有效封锁消息。在绝望的深渊里,哪怕一丝微弱的光亮,也会被渴望生存的人们下意识地放大、传播,并赋予其救世主般的光环。这真假莫辨的讯息,如同携带疫病的风,迅速在高层将领和部分中下层军官之间小范围地泄露、发酵。
不同的解读与根植于自身利益的立场,开始在袁术集团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架构内部,制造出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裂痕。以之前断后幸存、心气已挫的桥蕤为首的一部分本就意志不坚的将领,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窥见了一线生机,开始暗中主张收缩防线,集中所有残存兵力,固守皇宫及周边核心区域,美其名曰“保存实力,以待外援”,甚至在一些私下的密谈中,已经开始隐晦地探讨城破之后,如何能“体面”地向孙策投降,或是选择哪个方向突围生存几率更大。而大将军纪灵以及少数依旧忠于职守的宿将,则坚持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四面城墙,认为任何局部的放弃和撤退,都会引发雪崩效应,导致全线瞬间崩溃,并尖锐地指出,那所谓的荆州援军,根本是敌人散布的、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这种战略层面的根本分歧,很快便不可避免地演变为具体指挥体系上的摩擦、拖延与阳奉阴违。当孙策军持续对承受主要压力的东门发动猛烈佯攻,纪灵紧急下令要求西门守军抽调部分预备队前往增援时,西门的一位与桥蕤关系密切的将领竟以“需时刻戒备,以防错过荆州军约定信号,各部不可擅离防区”为借口,迟迟不肯发兵,即便最终派出的,也是一些老弱病残。军令的传达与执行,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和充满阻力,底层士兵们则更加茫然无措,不知该听从哪一方的指令,本就低迷的士气,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加速滑向深渊。
而真正的、摧毁一切的危机,来自于人类最原始的需求——食物。围城已逾一月,这座孤城最后的粮食储备,终于彻底告罄。起初,每日配发的粥饭越来越稀薄,能照见人影;后来,连这清汤寡水的粥都难以保证定时供应。饥饿,这头无形而残酷的猛兽,开始肆无忌惮地啃噬着守军残存的体力和最后的精神支柱。皇宫和高级军官们尚能依靠之前的储备维持最基本的需求,但数量庞大的普通士卒和被强征来的民夫,已经陷入了真正的饥荒。城内的老鼠、猫狗早已被捕捉殆尽,树皮、草根也被搜刮一空,开始有饿殍无声无息地倒在冰冷的街角巷尾,无人收拾。
就在这生理与心理的极限被不断挑战之时,周瑜精心策划的“疲兵之计”开始显露出其狰狞的效果。江东军在白天的佯攻强度虽有所降低,但一旦夜幕降临,便是另一番景象。震耳欲聋的锣声、鼓声、号角声会毫无规律地骤然响起,伴随着无数火把在城外黑暗中游走晃动,以及模拟大军集结、云梯架设、甚至零星箭矢破空的声响,彻夜不休,制造出随时可能发动总攻的假象。守军被折磨得不得不时刻保持高度紧张,拖着饥饿疲惫的身躯,在城头上来回奔跑,应对这无休止的骚扰。真实的、噬骨的饥饿感,与虚假的、却持续不断的精神警报交织在一起,将守军残存的精神意志和肉体力量,都推向了崩溃的临界点。
这一夜,浓重的乌云彻底吞噬了残月,夜色如泼墨般深沉。孙策军照例开始了他们例行的夜间骚扰,呐喊声与金鼓声在东南方向此起彼伏。然而,在守备相对松懈、且内部指挥已然出现混乱的西门,一段偏僻且城墙略显低矮的区域,真正的致命杀机,正在冰冷的夜色中悄然酝酿。
大将太史慈,亲自率领着五百名从全军中精选出的、最是悍勇敏捷、善于夜战攀援的死士。人人口中衔枚,防止发出丝毫声响,马蹄也被厚布层层包裹。他们如同暗夜中凝聚的幽灵,借助地形和夜色的完美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城墙之下,紧贴着墙根的阴影,仿佛与冰冷的墙体融为一体。这一段城墙的守军,本就因非主攻方向而兵力不足,加之连日的饥饿、寒冷和精神上的持续折磨,几个哨兵抱着冰冷的长矛,蜷缩在垛口后面,在初春的寒风中昏昏欲睡,警惕性已降至最低。
太史慈如同捕猎前的豹子,在黑暗中静静观察了片刻,那双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城头哨兵状态的松懈。他猛地一挥手,做出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势!霎时间,数条前端带着精钢飞钩的坚韧绳索,被臂力惊人的士卒奋力抛上城头,飞钩准确地越过垛口,牢牢钩住了墙砖或木桩,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行动!太史慈身先士卒,第一个抓住绳索,手足并用,矫健得如同山间猿猴,几乎不带任何声响地迅速向上攀爬。五百死士紧随其后,动作迅捷而有序。冰冷的城墙砖石在指尖摩擦,只有细微的沙沙声被淹没在远方传来的骚扰噪音中。
直到太史慈第一个轻如狸猫般翻上城头,身影在黑暗中骤然显现,雪亮的枪尖划破夜色,一名刚刚被轻微响动惊醒、还揉着惺忪睡眼的哨兵,才在喉头一凉的剧痛中彻底清醒,但他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模糊的闷响,便被瞬间结果了性命。
“敌袭!是真正的敌袭!!”示警的铜锣终于被另一个惊醒的士兵仓皇敲响,那刺耳的声音在夜空中骤然炸开,充满了惊恐。然而,一切为时已晚!太史慈已然如同猛虎冲入了毫无防备的羊群,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道索命的寒光,精准而高效地刺穿、挑翻附近几名惊慌失措的守军,迅速清空了立足点周围的一小段城墙。后续的江东死士源源不断地从多个攀登点跃上城头,如同决堤的洪水,迅速向两侧城墙和最近的城门楼猛扑过去,见人就杀,奋力扩大着突破口!
西门守军本就因饥饿而体力不支,因连日的骚扰而精神疲惫,更因高层的分歧而人心惶惶,此刻遭到这支养精蓄锐、目标明确的精锐部队的夜间突袭,瞬间便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许多士兵的第一反应不是拿起武器抵抗,而是下意识地发出惊恐的尖叫,转身向后逃跑,互相推挤、践踏,哭喊声、惨叫声、兵器掉落声与江东军的喊杀声混杂在一起,响彻夜空。试图弹压局面的中低级军官,往往声音刚出口,就被溃逃的兵潮冲散,甚至被失去理智的乱兵推倒踩踏,指挥系统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瞬间失灵、瓦解。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皇宫和正在巡查东门的纪灵耳中,两人皆是浑身剧震,大惊失色!纪灵来不及细想,立刻点起自己最核心的亲兵卫队,翻身上马,火速赶往喊杀震天的西门方向,试图力挽狂澜。而深宫中的袁术,在最初的惊骇之后,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并非是如何组织有效反击,而是那股瞬间淹没理智的、强烈的猜忌与被害妄想:“西门……西门守将之前就屡次推诿军令!莫非……莫非他早已与城外孙策勾结?!这是里应外合,欲置朕于死地?!”
混乱,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从西门突破口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寿春城蔓延开来。东门、北门的守军听到西门方向传来前所未有、不似佯攻的震天杀声,又隐约看到城内某些区域可能是溃兵奔逃时打翻火把,燃起了不祥的火光,更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各种可怕的谣言在士兵中如同野火般疯传:“西门已经被攻破了!”“纪灵大将军战死了!”“荆州援军是周瑜的诡计,我们都被骗了!”
当纪灵带着亲兵奋力冲杀到西门附近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彻底失控的、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太史慈率领的五百死士虽然勇猛绝伦,但毕竟人数有限,按常理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地造成整段防线的全面崩溃。真正摧毁西门守备的,是守军自身因长期压抑而累积的恐惧、因饥饿而孱弱的躯体、因内部猜忌而涣散的军心,在这一刻被点燃、引爆后所产生的毁灭性恐慌与自我瓦解!纪灵须发戟张,双目赤红,挥动战刀连劈数名迎面逃来的溃兵,声嘶力竭地试图收拢部队,重整防线,但兵败如山倒,那席卷一切的溃逃洪流,已非他个人武勇与威望所能阻挡。
与此同时,一直像幽灵般在寿春城外十里处丘陵地带蛰伏、冷眼旁观的夏侯渊及其五千曹军精骑,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西门方向那冲天而起的、绝非零星骚扰所能引起的火光,以及顺风隐约传来的、远超平日规模的喧嚣与杀声,让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眯起,精光爆射。
“全军上马!备战!”夏侯渊猛地翻身上马,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迅速下令,“向前移动到寿春西郊外围,占据有利地形,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进入主战场!都给我瞪大了眼睛等着!一旦确认城破,或是溃兵大规模涌出……”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森冷而贪婪,“就随我冲进去!目标,溃兵最多、最混乱的地方!抢夺首级、军械、旗帜,所有值钱的东西!记住,优先给我寻找那些身穿锦衣、乘坐好马、有亲兵护卫的重要目标!”他的意图明确无比,在这预期中的大混乱里,正是攫取战功、财物,乃至那方牵动天下的传国玉玺的绝佳时机。
寿春城,这座承载着袁术短暂帝王迷梦的伪都,此刻已彻底化作了血腥与混乱交织的修罗屠场。太史慈出其不意的致命突袭,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真正从内部摧毁这座坚城的,是早已在围困、饥饿、猜忌和内讧中彻底腐烂、瓦解的人心。纪灵仍在西门的尸山血海中浴血奋战,试图以个人之力堵住那不断扩大的缺口,但整个防御体系崩溃的洪流,已然势不可挡。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围城之战,似乎终于迎来了它终局的前夜,只是这终局的降临,远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更加混乱、更加血腥,也更加充满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