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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波水府的宴会,与其说是欢宴,不如说是一场充斥着微妙试探与利益交换的鸿门宴。敖青青身为蛟龙族巡察使,虽因血脉问题在族内地位有些尴尬,但代表的终究是统治这片外海的庞然大物。宴会上,她看似随意地问及玄水会近期的扩张、星元丹的产出,甚至隐晦地提及了某些关于“古修遗迹”的传闻,言语间的机锋,如同水下的暗流,看似平静,实则凶险。
 张谦(墨渊)应对得滴水不漏,沉稳如山,既不过分谦卑,也不露丝毫怯弱,偶尔几句看似平淡的回应,却总能将敖青青隐含锋芒的问题巧妙化解或引向别处。他一身黑袍,面容冷峻,端坐席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苏月薇在一旁配合默契,言笑晏晏间,将商贸往来的细节、资源互换的诚意表达得恰到好处,既维护了玄水会的利益,又给足了敖青青面子。
 宴会持续了数个时辰,方才在一种看似融洽,实则各自警惕的氛围中结束。
 离开碧波水府,返回玄水阁的途中,两人并肩而行,穿梭在幽深的海底峡谷。护卫们默契地落后一段距离,留给他们交谈的空间。夜光藻类在周围岩壁上闪烁,如同散落的星辰,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这位龙女,心思不浅。”张谦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在静谧的海水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对星斑海藻的来源,似乎有所猜测。”
 苏月薇点了点头,宴会上的精神紧绷让她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是,她几次将话题引向资源产出,虽未明说,但意图明显。不过会长应对得当,她暂时应该抓不到把柄。”她微微侧头,看向张谦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总是这样,面对任何风浪都似乎成竹在胸。
 张谦“嗯”了一声,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游弋的巨大鱼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话锋忽然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方才宴席上,你应对那几个蛟龙族附属势力的刁难,反应很快。”
 苏月薇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这个。宴会上确实有几个依附蛟龙族的小势力首领,言语间对玄水会这个新晋势力,尤其是她这个“半妖长老”颇多挤兑,被她用不软不硬的话顶了回去,既没失礼,也没堕了玄水会的威风。
 “分内之事。”她轻声回道,心中却因他这看似随口的认可,泛起一丝微澜。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水流划过身体的声音。周围的景色愈发幽深僻静,已远离了繁华的坊市区域。一种不同于往日商议公务的、略显奇异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
 或许是这深海独有的静谧降低了心防,或许是连日来的压力与方才宴会上勾起的、关于自身身份的隐痛作祟,又或许是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合适的缝隙,苏月薇看着张谦沉默而可靠的背影,一股强烈的倾诉欲,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下唇,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许。
 张谦察觉到她的异常,停下身形,回头看她,目光中带着询问。
 “会长……”苏月薇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和沙哑,“您……想听听我的过去吗?”
 这句话问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主动向旁人,尤其是向他,揭开那血淋淋的伤疤。
 张谦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是一种纯粹的等待。他指了指旁边一块被柔和发光苔藓覆盖的巨大礁石:“坐下说。”
 两人在礁石上坐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深海的光芒在他们头顶摇曳,勾勒出彼此模糊又清晰的轮廓。
 苏月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开始了叙述,声音飘忽,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的故乡具体在哪里。只模糊记得,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有开满粉色花朵的树林,有一条清澈见底、流淌着暖水的小溪。”她的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几乎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我的母亲,是个人类修士,据说出身一个小宗门,性子很温柔,也……很执拗。我的父亲,是妖族,本体是什么,母亲从未细说,我只依稀记得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像阳光晒过松木的味道。”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朦胧,“他们相遇,相知,相恋……在那个年代,在那个地方,这是不被允许的。”
 “人族与妖族的结合,是禁忌,是耻辱,是双方都无法容忍的异端。”她的语调渐渐低沉下去,带着化不开的冰冷,“我还很小的时候,灾难就降临了。具体是哪一方先动的手,我不知道,或许……双方都有吧。”
 她停顿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与恐惧的夜晚。
 “我只记得……很多很多穿着不同服饰的人,还有化出原形的妖……他们冲进了我们藏身的山谷。法术的光芒,兵器的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母亲把我塞进一个很窄的山洞里,用身体挡住洞口,她回头看了我最后一眼,眼神里有不舍,有决绝,还有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然后,就是一片黑暗,和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苏月薇的声音哽咽了,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在那个山洞里躲了不知道多久,又冷又饿,不敢出声。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我才敢爬出去……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花林毁了,小溪被染红了……父亲,母亲……都消失了,连……连完整的尸骨都没找到……”
 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滴落在黑暗的海水中,瞬间消失不见。她没有擦拭,任由泪水流淌,仿佛要将积压了百余年的悲痛,在此刻尽数倾泻。
 张谦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出言安慰。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个最耐心的倾听者。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后来……”苏月薇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与疲惫,“我成了一个无人要的野孩子,一个……杂种。我流落过很多人族的城镇,也被迫在妖族的聚集地边缘挣扎求存。因为我这半妖的身份,因为我体内流着‘肮脏’的血脉,我受尽了白眼、欺辱和驱逐。”